譚文傑掃了一眼趙老板,這位輩分非常高的“趙太公”之所以急著將酒廠出售,因為他的酒廠最近死了人,而且死了不止一個。/br雖然不到人儘皆知的程度,譚文傑手底下辦事的花老酒等人可沒少傳此類小道消息。/br酒廠鬨鬼,生意黃了,肯定要拋售,否則開一天就要賠一天。/br送上門的錢不賺白不賺啊,自己回頭最多花十幾二十塊請九叔來走一遭驅驅鬼,不管是自己留著開酒廠還是轉手賣,賺個幾千塊都不成問題。/br他雖然不在意錢多少,但動動嘴皮子就能賺幾百上千倍的生意還是樂意做的。/br“譚老板,趙老板,早上好,來吃茶啊?”茶樓掌櫃早已聽聞了這邊的動靜,笑嗬嗬湊過來。/br掌櫃身穿新置辦的褂子,白胡子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好一副富家翁模樣。/br“陳掌櫃,今天穿這麼精神,相親?”/br當初鄉紳在長生客棧們商量著瓜分譚家財產時,這位陳掌櫃也在裡頭。/br若非對方上趕著來打招呼,加上說好話不收費,他可不會搭理這些所謂的鄉紳。/br“我早就不中用了”陳掌櫃連連搖頭,“是我女兒,她留學回國,說是今天到家了。”/br門外已經開始掛鞭炮,張燈結彩,好一陣忙活。/br“有好幾年沒見過了吧。”譚文傑想了想也沒想起來陳掌櫃的女兒是誰,以陳掌櫃的尊榮,他女兒應該長得非常一般。/br“是啊是啊。”陳掌櫃點頭,知道自己擺鄉紳長輩的架子在譚文傑麵前沒有一點作用。/br趙老板也擺擺手開始趕人:“好了陳掌櫃,我和譚老板還有正事聊,你去忙吧。”/br兩人又坐好,不過趙老板卻話題兜轉,不聊酒廠的事,時不時眉飛色舞提到鳳凰樓的“駟馬倒攢蹄”,太高難度了,譚文傑根本聽不懂。/br“哎,來了來了!”趙老板忽然一指門口方向。/br譚文傑轉頭看去,隻見來人是個穿著西裝,梳著背頭的男人,看著麵生。/br“Sorry,I""mlate”男人一開口,就讓譚文傑一陣膩歪,又是個喝過洋墨水的。/br明知道大家都聽不懂,偏要拽兩句,而且他最討厭彆人用沒修過鼻毛的鼻孔看自己了。/br“嘿嘿,葉公子,你總算來了!”趙老板卻不好給對方臉色,雖然他沒聽懂對方剛才嘰裡咕嚕說的是什麼。/br“uncle可以叫我David,大衛,thanks”大衛半洋半屁說道。/br“不散,不散!咱們做生意怎麼能散呢!”趙老板拉著對方坐下。/br到現在譚文傑算明白了,原來趙老板打的主意是兩家競價。/br大衛在看見譚文傑以後也想到了這一點。/br“這位,譚家鎮譚老板,富甲一方!”趙老板笑嗬嗬為兩人介紹,“這位,我們酒泉鎮鎮長之子,葉……大衛,對,剛留學回來的。”/br大衛?譚文傑不認識,不過隔壁鎮的鎮長他就有所耳聞了,販賣煙土的,而且非常愛吃蒜,方圓一米之內,蒜臭口臭味道極重,夏天都無蚊蟲敢靠近。/br“既然兩位都到了,大家又都是朋友,就先聊聊生意。”/br趙老板剛要開始介紹,就聽大衛說道:“趙老板,你的酒廠,我最多出三千塊。”/br上來直接報底價,說完還看向譚文傑。/br一點麵子也不留啊,這假洋鬼子還挺會玩,根本不搞酒桌客套那一套。/br“大衛,你這就沒意思了!”趙老板大急,“我的酒廠供應方圓百裡,大帥府的後廚都用我釀的黃酒炒菜,少說也要八千塊才行。”/br大衛說道:“趙老板,你的酒廠鬨鬼啊,不然你也不會那麼著急出手吧。”/br“鬼?什麼鬼?哪有鬼!”趙老板一拍桌子竄起來,見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才訕訕一笑,“都是彆人瞎編的。”/br大衛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卻不再說話。/br“譚老板?”趙老板看向譚文傑。/br“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不愛喝酒,算了,便宜大先生吧。”/br大衛抬頭,努力保持微笑:“我姓葉,叫大衛,不姓大。”/br“好的,大先生。”/br“等等,等等,生意的事情好說嘛。”趙老板趕緊拽住譚文傑,他最開始的目標就是譚文傑,至於大衛,一個家裡販賣走私煙土的鎮長兒子,能拿出五千塊活錢算他厲害。/br而且趙老板也知道,大衛為了保持自己喝過洋墨水的身份,鋪張浪費大擺排場,如果沒有煙土館子,以鎮長家的微薄收入,他爹大蒜都要吃不起了。/br將大衛一起喊過來是因為對方喜歡充大頭,又不信鬨鬼認為有便宜可占,算是保底,而趙老板剛巧需要有人幫忙競價提高價格,隻是沒想到大衛開口就給他來了個大的,直接咬死了三千塊,還點明了酒廠鬨鬼的傳聞。/br三千塊?簡直要了他的命啊。/br被拉著坐下來後譚文傑也給開了價格,同樣是三千塊。/br談生意應該有來有回,不過既然假洋鬼子選擇撕破臉一板一眼的談,他也沒必要裝好人。/br“低了,太低了!”趙老板搖頭。/br“酒廠如果能重開,我願意出五千塊。”/br“能重開,一萬塊我也不……”趙老板撓了撓臉:“鬨鬼嘛,很好解決的,隻要你買了我的酒廠,我可以花錢請人辦法事,超渡驅邪,保證什麼鬼都沒有了。”/br譚文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卻看向了茶樓外。/br劈啪鞭炮響,熱鬨起來了。/br一輛腳踏三輪車,載著個穿“北半球很涼快”小洋裙的撐傘女人停在了茶樓外。/br“是安妮!”大衛見來人,臉上一喜起身相迎,什麼生意?他本來也掏不出三千塊,有那些錢不如拿去走私煙土。/br今天他來這裡為的是人,為了茶樓掌櫃的女兒安妮,可不是為了趙老板。/br“想好了再找我,如果再有人死,兩千塊我也不收。”譚文傑拍了拍趙老板的肩膀站起身來,他看見自己家的下人找過來,應該是出事了。/br“譚老板,譚老板!唉!”趙老板喊了兩句,卻隻能看著譚文傑走出去。/br然後又抓耳撓腮的坐下,拿起桌上不知是誰的杯子一口灌進嘴裡。/br“啊,燙燙燙!”/br趙老板一邊扇風,一邊苦惱。/br他不是沒找過,而是悄悄找來的道士法師都死了,如果不是遮掩的好,被外人知道酒廠裡的鬼凶到道士都能殺,他的酒廠就是白送也沒人敢要。/br現在酒廠就是燙手山芋,還有人說他也要被鬼殺,趙老板現在正想著賣了酒廠跑路,否則也不會這麼著急。/br……/br茶樓門口,陳掌櫃父女二人正歡喜相見,大衛湊在一旁時不時用英文摻和兩句。/br忽然安妮看見從茶樓裡走出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雙眼忽然不受控製放在對方身上。/br譚文傑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停下來,對著她微微一笑:“這位就是大侄女吧?”/br真是陳掌櫃的女兒?基因容錯率也太大了。/br保守估計,有99%的可能是戴了綠帽子,剩下1%是抱錯了孩子。/br“大侄女?”安妮臉上笑意一僵,還以為是一段浪漫邂逅呢,沒想到是親戚?/br她試探著喊了一句:“uncle?”/br陳掌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這位是譚老板,和我平輩交流,你們年齡差不多的。”/br譚文傑打量著,著重打量對方胸口刀疤,他醫者仁心:“長這麼大了?來讓叔叔抱抱。”/br安妮害羞往後躲閃,嘴上說叔叔侄女什麼的,手可不是那麼想的。/br一旁的大衛對譚文傑的動作非常不喜,正要說什麼,遠處就已經傳來了譚家下人的聲音:“老爺!老爺!”/br“我還有事,大侄女,下次再見。”譚文傑對安妮點點頭,轉身走了過去,毫不拖泥帶水。/br安妮目光落在譚文傑的背影上,和對方一比,此刻帶著笑臉一直在捧著自己父親說話的大衛,突然變的好惹人厭。/br至於陳掌櫃,他原來想著女兒和大衛在國外關係就不錯,金童玉女,可如果能和譚文傑拉上關係,那就更好了……/br譚文傑看向跑過來,大喘粗氣的下人:“怎麼回事?”/br“老爺,給老老爺定的紙人紙馬紙橋蠟燭,不夠了。”/br“不是讓你們多定幾家?這件事不能出差錯,我叔叔生前大富大貴慣了,死後肯定也要鋪張浪費,否則他在下麵過不好,我也睡不安穩。”/br就差七七,一切塵埃落定,他可不會允許在關鍵時候出問題。/br從此以後才是真的海闊憑魚躍,譚盂在地下做他的富貴鬼,譚文傑在地上做他的譚百萬,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br“之前那些紙紮鋪早就被我們買空了,這次也早早定了極樂號的紙人紙馬,誰知道我們今天過去搬東西的時候,他們的夥計突然說不賣給我們,有都不賣。”/br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好大一堆紙人紙馬。/br“彆的地方還能買得到嗎?”譚文傑問道,心中疑惑,難不成自己和紙紮鋪有仇,也摸過對方老婆的屁股?但是看下人的反表情,應該沒這回事才對。/br“一來一回,老老爺的七七肯定要錯過。”/br“是嗎?去那個什麼鋪子看看,叫什麼?”/br“朱家,極樂號紙紮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