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朝陽升起,驅散了彌漫在水燈鎮上空的朦朧霧氣。
經過一晚沉寂的水燈鎮再次變得繁華起來,各類賣貨郎挑著貨物趕集,擺攤販賣。人流絡繹不絕。
對於陳府的覆滅,暫時還沒被人發現,並未引起多大的震動。
一輛馬車,慢慢駛入水燈鎮。
最後在李府後門的位置停了下來。
隨著帷幔被掀開,三個人從馬車裡先後走下來。
其中兩個人赫然就是唐清雲和唐清風了。最後下來的便是穿著一身黑色唐裝的唐正陽。
“義父,我扶你。”
“不必。”
唐正陽拒絕了唐清風的一番好意,主動走下車來。
唐清風知曉自家義父一生要強,即便如今年老體虛,大限將至,仍舊不掩那股子風氣。便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去推開後門。
進入陳府後院的祠堂,便看見了滿地的屍首,肢體碎片,刀刃,還有被打的百孔千蒼的地麵和房梁。
昨晚的戰鬥何等淒慘,一眼就分辨出來。
唐正陽似乎早已對這樣的場麵司空見慣,並未覺得有什麼,關注點卻在彆的地方,“去找找看,陳府是否有什麼地方典藏了出土的古墓物件兒。”
一番尋找過後,果然在陳府後院的某個地窖之中,發現了一些堆放的古玩物件兒。
唐正陽打著拐杖過去看。
整個人就呆住了。
隻見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蹲下身,撫著一些個古玩物件兒,眼眶都變得紅潤起來。
“這些物件兒,是我當年親手放進去的……師父的墓地,果真被人刨了。”
許是被刺激到了,唐正陽的身子變得哆嗦起來,雙手抱著個湯婆子銅壺,五指扣在銅壺表麵,指甲在上麵劃出一道道的劃痕。
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繃緊,膚色蒼白。
“師父……弟子不孝啊,竟讓你不得安息啊。”
唐清雲和唐清風就站在身後看著。於他們而言,父親一直都是他們心中的那座大山,是整個唐家堡的支柱。便是麵對泰山崩塌也泰然自若。
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這般落淚的場景。不由得被感染,眼眶變得紅潤起來。
唐清雲想上去安慰,卻被唐清風給拉住了,“義父從小就跟著師祖,感情深厚。咱們去地窖外麵等著,讓義父獨自待會兒。”
唐清雲又瞧了眼老父親的背影,最終還是點頭,跟著唐清風出了地窖。
“大哥,父親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若非靠武師的氣血硬撐著,簡直難以想象。如今又遇到這檔子事兒,我擔心父親的身子骨會惡化的更快。”
誒。
唐清風長歎道“這世道總有惡棍,不叫人安生。既然遇著了,隻能幫著義父麵對了。二弟放心,我接下來不再外出,就留在義父身邊儘孝。”
唐清雲感激的點頭,隨即眼眶紅彤彤的。
唐正陽年過百歲了,大限將至,這是沒法子的事情。更何況,唐正陽屬於老來得子,對兒女分外的寵愛。從小到大,便是唐清雲犯過大錯,老父親也未曾責罰打罵,反而耐心勸導。和彆人家的孩子形成鮮明對比。
對於這些,長大後的唐清雲都銘記於心。
隻歎天道無情,生老病死……無可奈何。
似是察覺出來唐清雲心中難受,唐清風便走過來,握住唐清雲的肩膀,“二弟,咱們做兒子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給義父養老送終。若是能幫他找到一個養生功天賦卓絕的人來繼承衣缽,我想義父就算大限到來,也可無憾了。”
唐清雲重重點頭。
過了許久,地窖裡傳來陣腳步聲。有個陰影慢慢的走出來,卻是抱著湯婆子的唐正陽,顫顫巍巍的從黑暗走出來,沐浴在陽光裡。
初晨的寒風吹拂而過,夾帶著陣陣冷意,拂亂著唐正陽的一襲白發,更添了幾分憔悴。顯得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唐清雲看的一陣心酸,囁嚅著叫了聲“父親”。
唐正陽卻跟沒聽見似的,直接穿過兩人,拄著拐杖走遠後才道“清風,你隨我去一趟大陰山。清雲,你回縣城的虎狼門去正常當值,今兒的事,不許對外人提起。”
唐清雲雖然也想陪著老父親進山,卻不忍違逆,隻衝唐清風拱手,“大哥,父親進山多有不便,還請大哥照顧好。”
不等唐清風開口,遠處的唐正陽哼了一聲,“我不過是受了傷,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唐清雲就跟個被訓誡的孩子,立刻站直身體,臉色窘迫通紅。
唐清風無奈苦笑,拍了把唐清雲的肩膀,“二弟放心。我知道的。”
看著大哥和老父親遠去的背影,唐清雲心頭長歎,酸溜溜的。
老父親臨終前的最後日子,卻總是帶大哥在身邊,反而有意疏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