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謝安一聲嗬斥,韓立才慢慢抬起頭,露出一雙淚眼婆娑的眸子,聲音都哽咽了,“賀子被縣衙的捕快人給抓了。”
謝安的腦回路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小賀他犯事了?”
素來老實內向的賀春利,會犯事?
這讓謝安感到難以置信。
韓立抹著淚水:“今天中午,他在烏橋鎮捅死了巨鯨幫二幫主的兒子……”
聽完韓立的講述,謝安總算知曉了事情的大致經過:
巨鯨幫自打從孟虎手裡接過白羽堂後,便把幫派總部放在了水燈鎮原先的白羽堂口。
巨鯨幫的二幫主李福山有個兒子叫李虎威,年方二十幾,實力二關精肉境。管著水燈鎮的碼頭漕運事務,糾結一幫富家公子哥,到處吃喝pao賭,霸淩人妻少女。導致附近一代不少姿色好的人妻以及靚麗少女都遭了殃。
而青烏縣並未在水燈鎮安排衙役,縱然有些遭殃的人妻的丈夫試圖去縣城報官,也都杳無音信。
久而久之,鄉民們對此感到絕望,便敢怒不敢言了。
今天上午,烏橋鎮李氏當鋪的夥計來威盛武館找賀春利,說是春蘭去水燈鎮給李夫人買藥的時候,因為模樣好看,被李虎威盯上了。
然後……春蘭被李虎威淩辱了。
春蘭覺得沒臉麵活在世上,便投河自儘,幸好被附近的漁民救起來。
賀春利得知後,直接拎著刀就去了烏橋鎮,一刀捅死了李虎威。
說到最後,韓立都忍不住掉眼淚了,“當時賀子整個人都瘋了,我拉都拉不住。我便試圖把他製服,奈何沒打過。最後我便要和賀子一起去,結果賀子死活不讓,一把跪在地上求我留下來。
他說,是他沒照顧好春蘭,還說如果他死了,便托付我給師傅養老送終。還留下一份遺書。”
說到最後,韓立從懷裡拿出一個皺巴巴的泛黃信封,遞給謝安。
謝安一把拿過手,拆開一看。
幾行很潦草的字跡,映入眼眸。
——師傅,這輩子遇見你,是我賀春利最幸運的事情。是師傅拉扯我長大,是師傅教會我讀書人字,是師傅教我做人。更是師傅幫我贖回了賣身契,讓我有機會做個人。
師傅常跟我說,做人要懂得感恩。
過去幾年,春蘭待我極好,我發誓要照顧她,要娶她,不讓她受人欺負。
對不起。徒兒可能要先去了,不能給你養老送終。
師傅,對不起。
師傅,對不起!
對不起!!
接連的三句對不起,讓謝安鼻子發酸,眼眶也有些發燙。
並不厚的宣紙上,有很多起皺的圓斑。可見是賀春利在寫信的時候,一邊落淚。淚水滴落在宣紙上暈染開來,紙張乾燥後就形成了圓斑褶皺。
謝安也是從窮苦中走過來的,很能體會賀春利寫信時候的那份絕望和糾結。
雖然謝安覺得賀春利的行為過於衝動,但是謝安很欣賞賀春利做出的決定。
畢竟賀春利是個二十幾歲的熱血少年。
遇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受人淩辱,他沒有選擇忍氣吞聲,而是選擇用最猛烈的方式站出來。
如果在八年前,謝安肯定要對賀春利破口大罵,甚至狠狠踹他兩腳。
但是現在,謝安很欣賞。
愣神許久,謝安才放下信紙,“小賀,你是師傅的好徒兒。”
收起信紙,謝安道:“韓立,賀春利現在被關在縣衙?”
韓立含淚點頭:“嗯。我之前想去探望,但是縣衙的劉捕頭不讓,說是殺人償命,走個程序,大概半個月後就要問斬。”
謝安並未火急火燎,而是站在庭院門口仔細思忖了一番。
首先,他肯定要管這事兒。
既然牽扯到了官府,哪怕謝安是五品總司也不能來硬的。官府有官府的規則,要救人,自然也需要利用官府的規則。不然會適得其反。
更何況,謝安之前在鎮魔司的時候就了解到:文在清早就辭去了知縣的位置,目前賦閒在縣城。新任縣令叫做周立,是南州派下來的。
自然是淮南王的人。
稍許權衡,謝安就有了決斷。
“韓立,磨墨。”
眼看師傅要出手了,韓立頓時變得十分興奮,跟著謝安來到書房,主動給謝安磨墨。
謝安給文在清寫了封信,請求文在清托縣衙的舊部照顧一下獄中的賀春利,不要受刑罰之苦。
封上信件,謝安遞給韓立,“你速去文在清家裡,把這封信交給他。然後你去鎮魔司大門口等我。”
“是。”
韓立拿了信封就奪門衝了出去。
謝安隨後也出門,朝著鎮魔司方向趕去。
文在清當了十多年的知縣,舊部都是他的人。讓文在清把人放出來肯定不行,畢竟賀春利殺人是事實。但是托文在清出麵,讓舊部關照一下獄中的賀春利問題不大。
隻要賀春利不死在獄中,那謝安就有時間安排其他的事情了。
匆匆來到鎮魔司的東南彆院,謝安換上了官服,然後找到劉春,“春哥,帶幾個人,跟我去一趟水燈鎮。”
聽聞謝安叫他春哥,劉春嚇得魂不附體,趕忙拱手:“總司大人萬萬不可叫我春哥,叫我劉春即可。”
謝安點點頭,“那你快點,我去門口等你。”
交代好後,謝安便來到了門口,看見韓立早早在門口等候,“信可送到了?”
韓立點頭:“送到了,文大人說此事包在他身上。但是要想救出賀子,他說很難。”
謝安道:“師傅我如今是鎮魔司的總司,此事不難辦。”
嘶!
韓立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師傅。
他知道鎮魔司的大人對謝安很敬重,但萬萬沒想到……謝安竟然做了鎮魔司的總司,那可是正五品的大官啊。
放眼整個青烏縣,也隻有萬戶府的萬夫長,才可壓謝安一頭。
這都是韓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愣神許久,韓立才緩過神來,拱手行大禮:“恭喜師傅!賀喜師傅!”
謝安微微頷首,“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韓立笑的合不攏嘴,“巨鯨幫這是做夢都沒想到,咱們師傅成了五品大員,一句話就能滅了他們。這下賀子沒事了。”
謝安搖頭,“雖然我是個五品總司,但也不能亂來。官場有官場的規矩。若是過於衝動,非但救不出小賀,反而會引起更大的禍端。”
直接帶人去縣衙搶人?那分分鐘謝安就會遭到官場的攻訐彈劾,那是送死了。
私下裡去找新任知縣,送禮,施威,讓對方放人?
隻需新任秩序攻訐幾句,謝安就沒活路。
韓立天資聰慧,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道:“那師傅打算怎麼辦?”
謝安並未隱瞞自己的打算,“李虎威淩辱了春蘭,導致春蘭跳河自儘。這本是尋常的案子,理當由縣衙來管。但你也說了,李虎威四處霸淩水燈鎮一帶的人妻少女,這事兒就大了。我鎮魔司就有理由插手。
一會兒我帶人去一趟水燈鎮,找那些受害的人妻做些筆錄,搜羅些證據。然後拿這些證據去縣衙提人,由我鎮魔司接管。
隻要案子到了我鎮魔司手上,那就好辦了。”
韓立聽後大為敬佩,“還是師傅想的周到,如此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還可能為賀子洗清罪名。”
謝安卻沒那麼樂觀,“要給小賀徹底洗清罪名,恐怕很難。不過保命肯定沒問題。具體要看案子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