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自海上來,吹入八百裡大陰山,化作漫天飛雪。
山下,一群河工跟著一位年輕的屬吏在沿途勘察地形。
“曹大人,小心地滑啊。”
“曹大人,今天雪大。要不改日再來勘測?”
領頭的屬吏壓根沒理會河工們的提醒,迎著積雪翻山越嶺,嘴裡河道:“開鑿運河一事關係重大,我曹彬深受皇恩浩蕩,此番跟著家父前來此地實地勘察,研究開鑿運河的可行性。自然不敢馬虎,當早日勘探結束,撰成詳細文書,呈報工部。”
大乾並未設立單獨的河道總督和漕運總督。掌管河道治理以及開鑿運河之類的事務,歸屬工部下麵的水監和水部郎中。
而曹彬的父親曹福,便是當朝的水部郎中,正五品。
自李昊上報修建四百裡運河之後,朝廷立刻派遣曹福父子倆下來實地勘察,研究此舉的可行性。另外還要研究出開鑿運河需要動用的人力財力,以及時間。
這都需要進行詳細的勘察。
而曹福是當朝最頂級的建河治河專家。
曹彬身子骨單薄,顯然沒怎麼練過武,翻了兩座山就氣喘籲籲。卻咬牙忍著繼續勘察,時不時的喝令河工做好丈量記錄。偶爾還招呼河工們送上筆墨硯台,親自畫下輿圖,做好標記。
一直到風雪越來越大,徹底封鎖了道路,曹彬才不得不停下,坐在樹根上大口喘息,有河工拿出烙餅和水袋,遞給曹彬吃下。
曹彬吃了兩口便再無胃口,而是看著前方的茫茫田野,“人手不夠。我還需要人,你們可能去青烏縣叫人來?”
幾個河工麵麵相覷,表示無能為力。
就這時候,前方雪地裡有人騎馬而來。
“曹兄!”
曹彬聽聞有人喊自己,立刻收起水袋和烙餅,起身看去。隻見穿著七品縣令官袍的文在清帶著一乾衙役飛馳而來。
唏!
律律!
文在清勒停馬兒,翻身下馬,快速走到曹彬麵前,“哈哈哈,曹兄,是我啊。文在清。景泰九十六年,咱們同一屆的進士,你忘了?當初在貢院的時候,我們還一起探討理想,把酒言歡來著。”
曹彬終於想起來,激動的上前和文在清擁抱,“文兄!原來是你啊。當年一彆,十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還能再相見呢。來,坐下說。”
兩個人掃去樹根上的積雪,席地而坐。各自拿出乾糧烙餅,就著清水吃下。
以水代酒,把酒言歡。
“曹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年輕啊。我依稀還記得,當年我們一起踏入貢院,把酒言歡,立誓要考上功名,入朝為官,造福一方百姓。那誓言,曹兄可還記得?”
“一刻不敢忘。我輩讀書人,豈能忘本。這些年來,我跟著家父精研治水修河之術,多次外出,治理水患,修建河道。見多了流離失所的百姓,饑寒待斃之嬰兒,我才知道……天下太需要我們這樣的有誌之士了。我隻記得文兄當年來到南陽府了,後續如何?”
文在清侃侃而談,“雖然經曆波折,卻從不敢忘當初的誓言。我因為得罪了人,被罷官。不過幸得長公主賞識,如今官複原職。我早得到消息工部派遣曹兄下來勘察,便一大早就尋來。希望助曹兄一臂之力。”
曹彬激動的緊緊握住文在清的手,“好啊,有文兄相幫,勘察很快就會結束。”
兩個人一番敘舊,似是想起了過往年少時的誓言熱血,都變得十分激動。
隨後文在清問起了修建運河的事情,“修此運河,工程浩大,勞民傷財,曹兄覺得可行?”
曹彬也不含糊,激動道:“我從楠江一路勘察下來,所有的路線都記錄在案。雖然還沒勘察結束,但我有**成把握。這條運河若是挖出來,的確可以解決南州五府數十縣的水患問題。還能解決兩岸數千萬百姓的耕田灌溉問題……”
說著,曹彬拿出一張自己繪製的巨大輿圖,攤開後展示給文在清看,“文兄請看。自楠江往南至淮河,需要貫通南北向的昌江,蘭江,彙江。還可貫通東西向的裡河,瀟河,渭水。整個南州東南一帶都貫通起來。灌溉,水患,還有運兵和通商問題都解決了。利在千秋的好事。”
文在清認真的聽完,最後鬆了口大氣,“連曹兄都這麼說,那便是可行的。曹兄需要多少人,儘管開口,我來負責調配。”
文在清心頭鬆了口大氣。
有李梟亭的案例在前,文在清對李昊提出的開鑿運河之事,一直心存想法,生怕淮南王有其他的圖謀。
如今,倒是沒這種想法了。
曹彬收起輿圖,拱手拜禮,“有文兄幫忙,勘察很快就能結束。等上報工部,開鑿運河之事定能早日確定。真希望,這運河早日開鑿成,如此兩岸遭遇水患的百姓,也就不必流離失所了。”
文在清拱手道:“曹兄一心為國,運河必成!”
“還需文兄多多相幫。”
“造福百姓的事,我文在清定竭儘全力。”
……
青烏縣。
謝府。
卻說謝安回到客廳拿著碎銀子出來的時候,發現那磨鏡客已經走了,倒是看見蘇玉卿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屋簷下,手裡還拿著那快鏡子。
謝安衝蘇玉卿拱手,隨後左顧右盼,“黃師傅走了?”
蘇玉卿看了看手裡的那鏡子,淡淡道:“嗯。黃師傅忽然想起來家裡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謝安:“……”
剛剛蘇玉卿和黃師傅的對話謝安都聽見了。準確說,就是蘇玉卿請黃師傅進來喝杯茶,然後黃師傅連話都沒說就走了。
蘇玉卿淡淡道:“你之前見過黃師傅?”
謝安搖頭,“沒。”
蘇玉卿說,“此人不簡單,擁有武道宗師的實力。而且不是一般的武道宗師。”
謝安聽的心頭大驚。
一個磨鏡客竟是武道宗師?
那這就不可能是正常的磨鏡客了。
一個武道宗師為什麼要裝扮成磨鏡客?
答案很顯然。
要麼是為了鏡子,要麼就是為了……七寶玲瓏盒。
可七寶玲瓏盒隻有仙後知道在自己身上。
仙後是個女的啊。
明玉功雖有返老還童之效,但也不能變換性彆啊。
仙後的同夥,還是另有其人?
不管怎樣,謝安都感覺有點瘮人。
同時被兩個武道宗師級彆的高手盯上,睡不著覺啊。
還好有蘇玉卿這尊大神在。
想到這裡,謝安趕忙迎接蘇玉卿到客廳喝茶。
入座之後,蘇玉卿打量著手中鋥亮的鏡子,緊蹙眉頭,“你這鏡子哪來的?”
謝安隻說是交易來的,不過把赤狐虛構成一個神秘老頭商客。
說著說著,謝安忽然就內心一亮。
神秘老頭商客……不會就是赤狐吧?
這也太離譜了……
越想謝安越感覺不可思議,忍不住問道:“長公主可看出這鏡子的來路?”
蘇玉卿搖頭,“看不出來。應該是很古早的玩意兒。”
既然蘇玉卿已經知道了這鏡子,謝安覺得不妨試探一二,便道:“長公主請看鑒子後麵。背麵是一朵彼岸花,我最初看的時候被勾了魂,長公主小心。”
蘇玉卿翻過鏡子,看見背麵刻著一朵碩大的黑色彼岸花,初看不覺得什麼,可越看……蘇玉卿越投入,最後愣愣出神。
謝安緊緊盯著蘇玉卿,連大氣都不敢喘。
自己被彼岸花勾魂,但人家長公主是武道宗師,不至於吧?
眼看蘇玉卿良久愣神,謝安以為也被勾魂了,便伸手去擋住蘇玉卿的視線,並出言提醒,“長公主小心被勾了魂……”
很快,謝安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隻見長公主抬起眼眉,橫了眼謝安,“這鏡子的確有勾魂之效,不過我氣血強大,意誌如鋼,並未失神。”
謝安尷尬收回手,訕笑著掩飾尷尬,“它怎會有此功效?”
謝安知道有一些磁石,或者夾帶雷電的金屬材料,可以釋放出一些電流磁場,乾擾人的腦電波,進而起到所謂的勾魂功效。
但此世檢測設備簡陋,謝安無法知曉這銅鏡的材料如何。
蘇玉卿仔細把玩銅鏡,喃喃道:“這銅鏡的材料極為特殊,並非尋常的金屬。而且這鏡麵照出來的東西……也很特彆。”
謝安沒明白過來,“照出來的東西很特彆?”
難道照出自己不是人了?
蘇玉卿把鏡子遞給謝安,“你照照看。”
謝安接過鏡子,看向鋥亮的銅鏡,赫然發現鏡中的自己和現實不一樣。
赫然是個六十歲的白發老頭,滿臉皺紋,瘦骨嶙峋,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這可讓謝安嚇了一大跳,“怎麼……會這樣?”
蘇玉卿道:“這應該是一塊特殊的寶鏡。早於天寶一朝,搞不好有大幾百年上千年的曆史。並非大乾本土的物件。我對古早的事兒了解不多。”
並非大乾本土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