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奎叔在後麵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頹然地拍了一下大腿。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往本地一家貨站去了。
那裡也是除妖軍的一處暗哨,許源不願意加入除妖軍,昨夜榮奎叔已經讓楊寡婦送了信出去,榮奎叔現在隻能等著老兄弟新長官的進一步指示。
……
許源是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加入除妖軍的。
看起來二叔混出頭了,加入除妖軍,借助二叔的力量解決家裡的“難題”,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榮奎叔先是暗中觀察自己,發現自己有能力後,又顯得非常急迫。
許源就不敢去了。
許源從記事起,就沒見過二叔。
這樣一位親人,對自己又能有多少親情?
他忽然來找自己,真的是大發善心要“恩蔭”自己……還是說,有什麼危險的事情,恰好需要自己這種“子侄”身份去做?
許源其實並不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畢竟是親二叔,老爹唯一的親弟弟。
不知道答案,大家還是親戚。
山合縣城不大,許源自幼在此長大,熟悉這裡的每一條街巷……以及能用來抄近道的矮牆、狗洞。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許源就站在了河工巷東口。
這條巷子大致呈一個“凹”字形,東西各有一個出口,裡麵還住著七八戶人家。
最裡麵兩戶人家就是許家和買狗皮膏藥的申大爺家。
申大爺一向很得意,自家的狗皮膏藥藥效極佳,所以“酒香不怕巷子深”。
兩個巷子口,東口這邊是茅四叔的木匠鋪,西口那邊是王嬸的折籮店。
木匠鋪大門緊鎖,茅四叔估計出活去了。
許源進了巷子,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一路到了家門口——這是個小門。
戲台的門才是正門,在“凹”字的正中間,隻有開戲的時候才會打開。
許源一推門就進去了。
嘎吱——
木門的聲音驚動了院子裡的一個小婦人,她穿著藍棉布的襯襖,圍著一條漿洗的發白的圍裙,挽起袖子露出兩截白藕般的手臂,正在院子裡漿洗衣服。
一頭青絲梳了個墜馬髻,襯得白皙清麗的小臉越發明媚。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聽到聲音側首朝門口張望,看到竟是許源,點漆般的眸子中,湧起一股驚喜,但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
許源也看見了後娘。
午後的陽光正慵懶的越過了西牆,灑在東頭水井邊。
木盆挨在井沿下,裡麵架著一塊搓衣板。後娘轉頭看過來的時候,額前幾縷發絲散落下來,被陽光一照,便成了一種半透明的朦朧狀態。
看到自己的刹那,她紅唇微張,明媚的眼眸中驚喜、詫異、錯愕等等神情交織閃過,最後凝定成了一點疑惑:“喬子昂把你趕回來了?”
她“噌”的站起身來,個頭竟是跟許源差不多高低。
皇明士子們還是喜歡瘦馬的風氣,她顯然是不符合這種病態審美的。
但是她矯健乾練,英姿颯爽,便如身後牆根那排竹子一般翠綠挺拔。
女子把手裡擰到一半的衣衫啪一聲丟回木盆裡,濺起來一片皂角水沫。
“我去跟他理論!”她拎起了搓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