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有一絲責怪的意味出來。
沈鳶扯了扯唇角,聲音冰冷“那我倒想問問母親,自我回來沈府到如今已有月餘,期間你可曾詢問過我經受過什麼磨難?過的什麼日子?可曾吃飽?可曾穿暖?可曾夜宿街頭?可曾被人圍毆?”
“我……”
“母親認為我不是沈家的女兒,即使我回來也是個燙手的山芋,讓母親蒙羞,讓沈府蒙羞。所以,母親不會對我噓寒問暖,反而覺得我多餘,是這樣嗎?”
“我怎麼會這樣想……”陳氏欲言又止。
“母親不用在我麵前裝模作樣,左右是為婉寧與裴家的婚事,何必不明說?”
見沈鳶已經點破此番的目的,陳氏便也不做掩飾,差人將桌上的舊物件兒全都收下去,神情收斂幾分“我叫你到靜園來,的確是為了婉寧的事情。這次裴忌出事,雙腿有疾,婉寧絕對不可能再嫁給他,更不可能明目張膽與裴家退婚,於她的名聲會有嚴重的損害。”
她微微揚著下巴,眉梢裡不自覺帶了幾分傲然“思來想去,隻有你出麵平息這場風波。嫁給裴家為裴忌衝喜,既可以維護婉寧的名聲,又可以保全你的下半輩子,何樂而不為?阿鳶,想必你心中清楚,沈家養育你八年,並不欠你什麼。如今,是該你回報的時候了。”
自認為正直的人會將話說的冠冕堂皇,將難題拋給彆人,然後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做決定。
沈鳶心裡有一點難過,但那份複雜難過的情緒轉瞬而逝。
如今的沈家,沒有一個人再值得她難過。
“為了名聲,母親要將我許配給陸大哥。同樣也是為了名聲,母親要讓我入裴府衝喜。”
她輕聲嗤笑“沈府養育過我八年,所以要我堵上一輩子來回報。我對此沒有怨言,隻是會覺得人世間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有血緣關係時,金山銀山都願意拱手相送,沒有血緣關係時,連多待一刻都是礙眼的。”
沈鳶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淡,尾音結束後的沉默帶著悄然無儘的悲涼。
嫁給陸承淵,和嫁給裴忌,有誰會是更好的選擇嗎?
陳氏蹙著眉,內心似乎也很受掙紮“婉寧幼時吃過苦,所以我不忍心讓她再苦一輩子。阿鳶,隻能是你了。”
隻有她,能是被拋棄的一個。
沈鳶失神的點頭,心底的酸澀仿佛又有一絲不甘,泛紅著眼睛問“所以母親,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有認真找過我嗎?有……質疑過婉寧的身份嗎?”
“她是我們全族都見證過滴血認親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出錯?我知道你心中不願意,可在你們兩人之前,我隻能選擇她……阿鳶,彆怪我無情。”
想起幼時曾真切的幸福,陳氏麵露痛苦,但她必須要選擇放棄一個。
阿鳶,是那一個。
裴府。
金雕玉砌的廳堂之中,裴夫人淡淡瞥向下側的沈逸和沈婉寧,她將手中的茶杯往邊上一放,語氣冷淡淡的“你方才去看過阿忌了?可曾與他說過什麼?”
沈婉寧低著腦袋不言語。
換句話來說,應該是不知道如何言語。
她百般哀求才換來一個沈逸帶她來裴府的機會,卻在見到裴忌斑駁血腥的傷口時,害怕到不敢上前。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眼,沈婉寧卻從掀起的帷幔之中,看到了未曾遮掩的,裸露出來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