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施無棄又拿著筆,用一條線穿過那個點,“無數個點構成了一條線。”
葉月君雖然暫時沒明白他的用意,卻覺得有趣。她走過來,與施無棄站在一側,認真地看著紙上的線條。緊接著,施無棄又畫了一條垂直的線。兩條線形成交錯的十字。
“這個十字代表一個平麵。”他用筆尖點了點交錯的中點,“就是,這張紙。”
“什麼意思?”葉月君開始不明白了。
“呃,就是——無數條線排在一起,成了平麵。可以理解為無數條豎著的線,或者無數條豎著的線。都一樣。隻不過,它們是沒有厚度的,比紙還薄。”
“比紙還薄……”葉月君喃喃重複著。
“就像畫中的世界,但是,沒有任何厚度。隻有線條和色彩。”
說罷,施無棄將紙撕開一道裂口。
“這樣,平麵就被破壞了。但是——”
他順勢將撕裂的地方折起來。一番操作之後,一個簡陋的紙盒出現在他的手中。它歪歪扭扭的,連站在他手心都很困難。一點風都能將它摧毀。
“長、寬、高都具備的情況下,就構成了體積。也就是我們的世界。”
對葉月君來說,這一切稍微有些跳躍了。從未接觸過相關知識的她看上去有些迷蒙。
“不理解也沒有關係。”施無棄看出她的局促,“簡單來說,我們的世界是有空間的,對吧?六道之中,天界、人間、地獄,也就是人們通常以為的‘小三界’,各有各的空間。畜生道與人間重疊,卻各自存在;修羅道與人道、天道各有重疊;餓鬼道與人道、地獄道各有重疊。人道,是六道的中心,但不可否認六道都各有空間。”
“嗯……所以,時間又是——”
“我們的時間是不可逆的。沒有任何一種法術能夠扭轉時間。就算是預言,也隻是根據現有的一切,對未來進行推演。或者,在可被壓縮或拉伸的尺度上,窺見未來的一隅。我想,來自天界的香爐就是這個原理。”施無棄敲了敲桌上的銀色小爐,“因為天界的時間更快,我們有幸得知近未來會發生的事,即便十分有限。這些內容是既定事實,恐怕也是因為,從天人的尺度而言,一切算是發生過了。”
“所以有無色界,是能像房子的長寬高一樣,再多出一條看不見的線麼?”
“我猜,是的吧。一切隻是猜想。”施無棄反複強調,“時間以某種不同的形式,成為構築色界的根基。色界的存在沒有欲染,或許,也是因為時間無關緊要。每種時間同時存在……但究竟如何存在,憑我們很難想明白。”
“照這麼說,無色界的事便更難想象了……”
“是的。但既然有人提出這種說法,證明還是有什麼能夠在古老的過去,讓人們認識或至少接觸到這一層了。說不定真的有那裡的什麼存在,傳達屬於未來的信息。當然這隻是一種樂觀的猜想,哈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指不定無色界外,還有更多的世界。但那些世界,已經是我們連假想也無法描繪的模樣。”
葉月君呆呆地站著。她看了看紙,又看了看施無棄。
“……你究竟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不隻是我。實際上我也不算想到過,我對這些存在於身邊的現象太習以為常。就像對那些大妖而言,隨手一個法術都能形成龐大的陣法。而那些符文的意義,他們自己也不會追究,因為它們隻是……存在著。數量龐大的人類之中,總有一些個體會真正注意到,並加以研究。和我溝通這些事時,神無君告訴我,身為人類的莫玄微對此相當關注。”
“實在是——”葉月君停頓了一下,“值得敬佩。也許我不該說這種話……”
“在這方麵,我不吝於對人類的讚美。即便這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除了死而複生,改變時間的法術也是夜摩天所禁止的。不過這種事,並不用提及,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做到,甚至沒有人這麼想。”
說這話的時候,葉月君警覺地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在聽似的。
“但既然這是被禁止的,是否證明……其實存在這樣的方法?”
“……我不是沒有這麼想過。你記得鬼仙姑嗎?”
“當然。她的占卜術,還有那鬼魅般的影子令人印象深刻,想忘記都難。影障禍患的起源,正是來自於她……”
“她與她的師兄,也就是凜霄觀的創建者丹寧,一同修習,尋找成仙之法,但隻有後者成功了。丹寧得道飛升,而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如今在我看來……她興許才是最接近真相的。想想看,影子不正是一種無形無相,亦無欲染之物嗎?”
葉月君怔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她的人連同她的思想一並僵住了,隻是看著坐在那兒的施無棄。良久,她這樣說:
“你——有白頭發了。天啊……”
“啊……是嗎。”施無棄有些恍惚,“是這樣嗎。”
他又不說話了,隻是眼神迷離地望著桌麵。他突然起身,將香爐打開。裡麵有些純白的粉末,白得很不自然。
“我將我們方才的對話記錄下來,希望你不要介意。這些信息,對一些人而言有著重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