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棄剛走出門,阿德勒緊跟著便進來了。兩人微笑示意,便一進一出。憑他的聽力,大概早知道阿德勒在門外恭候多時。不過房間的隔音很好,施無棄和羿家的兄妹在房間裡說什麼,阿德勒應當是聽不到的。
至於阿德勒特意找他們聊什麼,施無棄不感興趣。
他剛和羿家的人聊完賠償的事——當然是關於墨奕的。畢竟他們都知道,墨奕現在的狀態,某種程度上是“自食其果”。羿昭辰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他們也聲稱皋月君不曾動過手腳。除了貧血,墨奕沒有其他症狀。屬於她自己本人的意識什麼時候回來,尚是未知數,他需要離開後找六道無常尋求幫助。
墨奕在梧惠的房間。她願意照顧那孩子,施無棄相當感謝。這也是得益於墨奕沒有將那虞穎最蠻橫、最頑劣的一部分體現出來。現在的她聽得懂人話,能遵從一些指令。雖然缺乏常識,或不懂一些事的規則,但這都是小問題。
施無棄提醒了他們,被藍珀汙染的金烏之血,是非常危險的。就好像菌落裡混入雜菌,整個培養基便廢掉了,沒有任何價值。
阿德勒來到羿昭辰的房間。
先前與施無棄討論的時候,羿暉安也在,阿德勒正是為她而來。坐在桌子對麵——施無棄曾經坐著的地方,他露出禮貌的笑。羿昭辰和羿暉安對視了一眼,不知他什麼來意。
這對兄妹的表情看上去都非常平靜,無法判斷上一場討論結果如何。也可能在這方麵,他們非常善於偽裝。警察正是需要這種素質的職業。
“我便開門見山地說了。”阿德勒微笑著說,“我知道,開陽卿不喜歡我。”
“哪有的事?”羿暉安也笑起來,“我歡迎每一位朋友。我要是不喜歡您,還會把剩下的硨磲如約交到您手中嗎?在我們的地盤,即便您是外來的貴客,我若真不講道理,出爾反爾,您也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但您不是。您信守承諾,比商人還真誠。”雖然他們都知道,這隻是因為羿暉安把話放出來,不好反悔罷了。她本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或至少把其餘硨磲的下落釣出來。
“我也很清楚,我能有如今,是您給我麵子。”阿德勒的語氣很誠懇。
羿昭辰比他們看上去更加緊張。他知道,自己交出硨磲,是暗自與殷紅結盟的結果。但殷紅寄出了那個活生生的“禮物”——不再是了——早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眼下兩人看著和和美美,還住在對門,心裡怎麼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羿昭辰不確定殷紅是否就此連自己也劃分界限。當下唯一確定的,便是自己姑且也算阿德勒盟友的事。
而羿暉安確實不喜歡他。
“我的出現,打亂了您的節奏。而且,方式頗有些高調,讓您一開始無法揣測我與其他星徒的關係。這我承認,是有些突兀,但我必須從最初就給各位留下一些……不那麼好招惹的印象。想想看,對於突然入場卻來路不明的對手,人人都會戒備。您亦是如此,尤其比他人更加機警,我完全理解。”
羿暉安也不再跟他客氣。她完全放鬆下來,將腿翹在了桌麵上,懶洋洋向後靠去。坐在她側後方的羿昭辰皺起了眉,並不掩飾這種惡感。
他暗暗想,當時就應該把自己的桌子買高一點的。
“所以?難不成你是想來賠罪吧。”羿暉安笑起來,“我不算有多大度量的人。但心眼雖小,卻勝過缺心眼的家夥,相信您不是後者。實話說,我最多感到不快,但也不能拿你怎樣。畢竟直到現在,我還摸不透你真正的實力呢。怎麼的,你要親口告訴我?”
“哈哈哈哈……”阿德勒大笑起來,“您實在太幽默了。實際上正如我說的,除了商會的背景,和我家鄉政府的支持,比起其他星徒,我在曜州確實算得上無依無靠。可是為表誠意,我願意告訴您,那最後一枚硨磲是誰交給我的。”
仗著羿暉安看不到身後,羿昭辰歪過頭,側視著他。這眼神像是懷疑,也像是警告。
“但在那之前,”阿德勒在羿暉安接話前打斷了她,“我要說明我此刻的來意。”
“我就知道。”羿暉安不必與他裝太久,“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想跟我提什麼要求。”
“請不必緊張。這件事,我早就有所打算,隻是聽了您今日的陳詞……才使決心更加堅定。人們都以為我處於您的對立麵,但,我要說——我相信您是莫玄微意誌的繼承者。”
羿暉安覺得自己聽錯了。她盯著阿德勒認真的表情看了一眼,又扭過頭與羿昭辰對視。後者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羿昭辰完全猜不透他是什麼打算。此刻的他,仍與九爺是同盟關係麼?他來找羿暉安,到底是在試探,還是在做雙麵間諜,亦或真正的“投敵”?他必須找機會同殷紅確認,可能不是現在,不在這九天內。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太被動了。
“我?雖然我自己並不否認,不過,你確定不需要聽瑤光卿的說法麼?再怎麼說他也是莫老的兒子吧。你又有什麼理由,讓我相信你呢?”
“信任是相輔相成的。我的行動,與我需要證明的事,並不矛盾。我知您始終是星徒之中最表裡如一的人。許多人不屑於您的發言,認為您所作所為不過為一己私欲,拿人類大義做冠冕堂皇的說辭。但我不這麼想——尤其我自認為很了解莫玄微。我確信,羿家正是他埋下的人類的火種……終於會在人們最黑暗、最需要的時刻,呈燎原之勢。”
他的語氣並不慷慨激昂,卻吐字清晰,展露出堅定的信念。羿暉安來了興趣。她放下雙腿,雙手交疊,身體前傾,饒有興致地說:
“你的依據是什麼?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