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我倒還要問你呢。”莫惟明不動聲色，“早知道你來，我還能多個人攤黃包車的錢。”
“這話是我要說的吧？”
梧惠氣鼓鼓地坐到他旁邊，端起杯子。茶水還是熱的。她好像並沒有意識到，這裡為什麼恰好多了一杯茶。
“看到墨奕，我可算安心點了。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精神呢。”
梧惠如此評價坐在對麵的、施無棄身邊的墨奕。莫惟明意識到，這孩子雖然會呼吸，會眨眼，就是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像個啞巴。倒也不是真的遲鈍，她的視線還是會追著說話的人走，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所以你找施掌櫃到底什麼事？”梧惠問他，“說完了麼？”
“說完了。”
莫惟明脫口而出。他希望施無棄是個聰明人，或至少彆給他下絆子。施無棄當然配合地點了點頭，麵不改色。莫惟明稍微鬆了口氣，繼續說：
“我們剛才聊到三足金烏的事？”
“是嗎？我正是為她來的。”梧惠說，“你忘了嗎？我上周答應她，會帶她去霏雲軒，見她的朋友。”
說到這兒的時候，墨奕終於抬起頭，認真地看向梧惠。儘管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施無棄隻是喝茶，依然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
莫惟明當著他們的麵，將施無棄方才說的有關三足金烏的事，又同她講了一遍。她也說出了與莫惟明類似的“難怪你不那麼著急”這樣的話。
“那我現在可以帶她走嗎？”梧惠小心地問，“她……能出門嗎？”
“可以。”施無棄欣然應允，“我知道你今天來，帶她去找她的朋友。”
“真的？果然也是法器的預言嗎……那，您知道，我們能順利到霏雲軒去嗎？我可沒跟他們打過招呼，還是有點擔心吃閉門羹的。”
“他們會允許你的。但是，莫醫生沒能進去。”
“我？”莫惟明指向自己。
“是啊。您若不信邪，可以去試試。”
“既然你都則這麼說了，我也不打算自討沒趣。不過，”他轉而對梧惠說，“我先跟你走一段路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拒絕我用的是什麼說辭。”
施無棄也沒再說話，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但梧惠並沒有立刻起身。她還坐在這兒，表情有幾分猶豫。施無棄看出她還有問題。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說，“您一定還有事要說的。”
梧惠反而看向了莫惟明，這讓他有些心虛。
“我想問，眼鏡的事。”
“眼鏡？”
莫惟明剛鬆口氣，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嗯。我估計您就是在說這件事。”施無棄說，“我來說吧。莫醫生這副新的眼鏡，與法器中的琉璃心，是同一種材質。”
“什麼東西？？”
莫惟明一下子站起來。梧惠還從來沒見他反應這麼大過。她有些想笑，卻覺得不太厚道。莫惟明立刻將眼鏡摘下來，拿在手中。但這樣一來，他便看不清楚了，這更讓人難受得抓心撓肝。
“你——不，不對。難怪……可是哪兒來的？”
施無棄則相當平靜。想來，他早就從法器的預言中看到這一幕了。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過去的瑤光卿，也就是如今的極月君，將自己心臟的碎片分發出去。你們也拿到過一滴。她僅保留了能維持生命活動的、最小的部分。她能感知到其他的碎片散落何處。經過她的允許，我通過一些手段回收了那些碎片，並在她的幫助下重新熔煉。”
“……”
莫惟明的手摸索著鏡片。冰涼，光滑，感受不出什麼奇特的部分。他終於克服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心理障礙，將它重新戴回臉上。視線重新清晰起來，上麵一點指紋也不曾留下。
“所以，我就算是……瑤光卿了？僅此而已？”
“其實我還是有點奇怪。”梧惠問，“那些碎片，隻不過湊出了一對薄薄的鏡片。隻有這麼一點，也能……”
“琉璃心並不以重量，作為判斷星徒身份的依據。也就是說，在過去的任何時刻，任何一個拿著琉璃碎片的人，都有可能成為瑤光卿。但琉璃心並沒有選擇他們。直到今天……”
“琉璃心也沒選擇九方澤嗎？”莫惟明思考著，“真是奇怪。可我並不知道我怎麼就符合身份了……”
“雖然你很困惑，但接受得很快。”施無棄如此評價。
“不過，你怎麼好像沒有很高興？”梧惠問，“你幫九方澤，不正是為了拿到法器，成為星徒嗎？現在你應當是了……”
莫惟明有些遲疑。
“我……並不能就此判斷，我獲得了什麼身份。畢竟除了視覺上的效果，我並不肯定我對它有多大程度的支配權。況且，答應九方澤的事……雖然並不存在書麵協議，就這麼算了，我多少也會過意不去。我自己也很在意虞穎的情況。”
“你可以試著把那部分拿回來。”施無棄說，“再怎麼說，完整性對於功能的發揮，也是有影響的。之後怎麼做，都取決於你。雖然現在說請原諒我自作主張這種話，有些太晚了。而且這也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
“還有誰希望我成為瑤光卿？”莫惟明問，“或者，有人成為。”
“抱歉，這種秘密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施無棄露出笑來，示意他不必追問。不同於商人的笑，他並不需要什麼東西來做交換。目前而言，他還是會為那個或說那些人保守秘密。
如今的極月君也許是其中之一。
而梧惠知道——也僅有梧惠知道，如月君並不位列其中。
“我知道了。”莫惟明說，“再怎麼說，還是要感謝你。就像是淘到了相當實惠的寶物……而它的隱蔽性，連我也沒能看出。在羿府的時候，其他人似乎也並沒有表現出知情的狀態。不管他們是不是裝的，都為我避免了很多麻煩。”
“那就謝謝惠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