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猛睜開眼時,梧惠感到周身一陣燥熱。
自十月以後,再沒有能讓人睡出一身汗的天。梧惠慢慢坐起來,精神頭還沒緩過來。怎麼會做這種夢?真是自己嚇自己啊。看來昨天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自己的膽子應該是變小了。明明沒見到過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影子,反而被無光的氛圍嚇出個好歹。她自嘲地搖搖頭,簡單整理了一下房間。
然後,梧惠開始坐在床邊發呆。
究竟要不要將這個想法說出來?由於昨天想到這一點時,她有些激動,差點就講出口了。但最終她克製住了,決定個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場合。她對什麼靈力啊、魂魄啊、記憶啊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實在一竅不通。
如果這麼做,九方澤會認為虞穎醒來了嗎?他會信守承諾,將剩餘的琉璃心交給莫惟明嗎?
不……梧惠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不該這麼想,太功利了。重要的不應該是,那時的虞穎,是否還是她自己嗎?丟失的魂魄又該何去何從呢?
而且這種事,怎麼想都很有難度,她必須找人問問才對。一個靠譜的人。
也許應該先告訴莫惟明。
但是……
一想到莫惟明要抱怨自己多管閒事,她就一陣陣地煩,而且她又不是為了法器才這麼做的,她是真正操心虞穎的事。如此一來,她能指望的,就隻有施無棄了。還有彆的選擇嗎?
也許有。
她想到一個人,一個對音律無比了解的人。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懂音樂與靈魂之間的關係的人了嗎?找不出第二個了。她一拍大腿,決定就這麼辦。剛好昨天沒見到羽,這次好好規劃一下。
從城西的紫薇公寓,向東邊走,先經過霏雲軒,才是蝕光。她決定以打個招呼唯有,先拜訪霏雲軒。有機會的話,先找涼月君;若不方便,就說,自己一會兒帶著墨奕來。之後,她再去蝕光找施無棄。
於是她收拾了一下就出發了。
還沒到霏雲軒的時候,她就看到凍凍在滿街溜達。凍凍也瞧見了她,親切地貼了上來。它老走在梧惠前頭,差點把她絆倒。她不得不把步子邁得更大,於是凍凍就在她交錯的兩腿間穿行。梧惠真擔心一腳踩在它身上,它倒是一點兒也不怕,還把尾巴纏在她的小腿上。再這麼走下去,非打個死結不可。
“你這孩子真是的……”
她埋怨著,艱難地前行。看到凍凍,她手臂的傷處又有些癢了。大概是傷口正在愈合。隔著衣服,她撓了又撓。一人一貓就這麼來到霏雲軒的門前。
周日的霏雲軒還是比平時熱鬨些。似乎有人在這裡定了生日宴,小二和弟子們都很忙碌。她就這麼跟著貓進來,也沒人攔著。放眼望去,梧惠也沒看到任何一個熟人的影子。於是她直接走上樓,跟回家了似的。
走到四樓的時候,似是有人在庫房活動。凍凍小跑過去。不一會兒,她聽到有人和凍凍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商。既然凍凍有意幫她轉移視線,那她可就不客氣了。梧惠一鼓作氣跑到了五樓。
“你來這兒還真是輕車熟路啊。”
身旁傳來角的聲音,她一驚。真麻煩,他最不喜歡外人了。梧惠搜腸刮肚地開始找理由。就說,是其他弟子讓她上來的,然後直奔主題。
“他們不在。”角這樣說了,“師父、宮師姐、羽師妹,和涼月君都不在。”
“欸。”
梧惠愣住了。壞了,這下可不能拿其他弟子當擋箭牌了。畢竟要找的人都不在,誰會允許她就這麼上來呢?
不對,連涼月君也不在?那今天不是白來一趟嗎。
“非常抱歉我這就離開。”
梧惠尷尬地轉過身,角卻喊住了她。
“請等一下。”
“什麼事?”
梧惠心裡打鼓。角上前兩步,站在她麵前。
“昨天你見到羽了嗎?她回來的時候。你和她碰到了麼?”
“……沒有啊。”梧惠又撓了撓手臂,“她不是和師姐逛街去了嗎?”
“這樣嗎……”角若有所思,“那沒事了。”
“不,等等。”梧惠問,“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角看了看她,謹慎而遲疑地說:“在你們離開不久後。所以我在想,你們有沒有在路上見過她。可能是商師姐太能轉了,她走不動,先回來了。”
“……其實,”梧惠吞吞吐吐,“我可能看到了。”
“可能?”
“我以為是錯覺。”
於是梧惠把昨天離開霏雲軒時,回頭看到羽在窗前的事複述了一遍。角有些吃驚,但並沒有覺得她在說謊。他愣在那兒,想了又想。
“我們是忙了一陣之後發現她的。沒有人注意到她什麼時候回來,她隻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商師姐很晚才回來。雖然她很早就注意到羽不見了,卻一個人在外麵找了老半天,天黑了才哭哭啼啼回來告訴我們。所幸沒出什麼大事。大師姐將她狠狠數落了一頓,我們可一點兒也不同情她。”
不知為什麼,惠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覺得有些危險。聽起來商是怪可憐,先是丟了小師妹,擔驚受怕找了半天,回來又被自己人罵一頓,還挺慘的。但她不應該第一時間就報警,或是立刻回霏雲軒麼?她可真是不冷靜啊。
“人著急起來就容易這樣,腦子不夠清晰。不過,小羽平安就好。”
“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
梧惠卻不由得開始思考。她記得自己見到羽的身影時,並不是她自己的房間。虞穎墜樓那天,她所出現的窗口,才是她的房間吧?那裡是哪兒?
梧惠看向那一側的房子,視線落到涼月君的門口。
“話說,涼月君出行方便麼?連他也不在,怕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他有自己的辦法,並不總是需要我們的。”角淡淡地說,“他們六道無常總是會不定期地聚一聚。”
“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