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書中的巨劍熔化、重組,形成一片片向下的台階。極月君和皋月君從容地走下來,像是憑空漫步。九方澤被槍頂著,眼見著就要被押送警察廳去。水無君剛要行動,極月君忽然伸長了手,將手中的東西鬆開。有什麼掉到地上,激起一片小小的塵埃。飛揚的塵土間,她閃過一絲金光。
是葉月君的簪子。尖端紮在土裡,末梢的桂花碎金一晃一晃。
水無君變了臉色。她踏著懸浮的玻璃片衝上二樓,極月君沒有撤下它們。皋月君從梧惠不遠處走過,梧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手中的注射器。
在它們距離最近的時候,有什麼與梧惠發生了一種特殊的、感官上的共鳴。
“——不對!”梧惠忽然大喊,“九方!那是虞穎!!”
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九方澤率先掙脫了束縛。羿昭辰迅速掏出手槍,鳴槍示意,九方澤仍奮不顧身地衝向皋月君。
“呀哈哈哈,真可怕啊。”
皋月君的另一隻手從口袋裡取出什麼,輕易向前一丟。九方澤踩到它後,由於雙手被銬在身後,失去平衡的他重重摔倒地上。梧惠趕忙上前攙扶。這時候,被踩碎的“瓶子”裡溢出大量羅蘭色的煙霧。它不斷**,濃滾滾的,將他們的視線儘數遮擋。
梧惠本以為這隻是普通的“煙霧彈”,但她很快意識到了問題。
這些氣體進入肺部後,並不覺得嗆人,卻有種冰涼乾燥的觸感從胸腔蔓延。緊接著,她的四肢都感到有些麻木,大腦的思緒也渙散起來。不是困倦,不是混亂,隻是一種“清醒的僵硬”。不要說是思考,光是處理視線、聽覺等感官帶來的信息,都要讓腦袋反應好一會。
她的臉有種抽搐的疼痛,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煙霧稍微淡一些後,倒在地上的梧惠正對著九方澤的臉。九方澤的眼鏡不在臉上,讓她感到一陣陌生與驚恐。而且那張臉那麼猙獰,就好像對什麼發起驚嚇,或是看到什麼異常好笑的事,扭曲的表情固化在臉上。
恐怕自己也一樣。這大概是某種吸入性的、會對神經產生影響的藥物。梧惠努力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暫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她僵在地上,和九方澤放在一起看,就像岸上擺了兩條瞬間脫水的魚——還保持著生前活躍的動作。
兩個身強力壯的警員上前重新拉起九方澤。即使如此,架著他前行也有些吃力。他們隻是把梧惠撂在那兒,讓她看著他們將屬於虞府的人帶走。可她就連尖叫也做不到。鬼壓床般強烈的無力覆蓋在她的身上。
然而,就在皋月君邁向院門的那一刻,意外發生了。
大概是地震。匍匐在地的梧惠反而最不受影響。但她親眼看到,眼前所有的人啊、樹啊、院牆啊,都止不住地搖搖晃晃。像堅硬的大地變成了洶湧的大海,波濤澎湃,奪走了一切屬於陸地生物的平衡。
不等在場的人弄清發生了什麼,有下人接二連三穿過火焰熄滅的樓房、連廊,慌不擇路地逃向這邊。
“活、活了!”他們口齒不清地呼喊著什麼。
許多人從梧惠附近跑過,卻沒有人扶她一下。她感覺那氣體的作用褪去了些,卻還是不能自如地行動。
水無君的身影突然從樓上一躍而下。她抱著昏迷不醒的葉月君,又在路過梧惠時伸出一隻手,將她拽了起來。水無君的傷大約治愈了大半。她腳下用力,能躍起可觀的高度。隻是礙於地麵的搖晃,她的發揮受到了限製。
霎時間天昏地暗,風塵四起。不知走向的風將樓門反複推搡,發出吱吱呀呀的摩擦聲。門窗一個接一個閉合,磚瓦震顫不已。院子的大門猛地關閉,阻止了皋月君的離開。然而,極月君卻被隔絕在外。還未來得及離開的警員儘可能保持穩定,原地待命。羿昭辰突然將槍口指向皋月君。
“啪!”
皋月君回過頭。隻見一條像蛇似的藤蔓,從最近的樹上蜿蜒而下。它靠近了皋月君,試圖襲擊他,或是奪走他手裡的東西。接著,更多的東西朝著皋月君湧來了。攜帶沙塵的狂風、土地下不知名的土包、附近被打翻的桶中的水,還有,殘留在木質建築上的極月君的火焰。
“哎呀,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皋月君躲到羿昭辰的身邊,用那黑色的皮箱遮遮掩掩,“我來之前可不知道有這麼麻煩。”
“所有人!列陣準備,射擊!”
順著羿昭辰的手勢,警員們按照標準的動作,朝建築架起了槍。可子彈對這龐大的建築而言形同兒戲。除了樓房本身,聯動著一切長廊亭台,都像有生命一樣晃動著。那些木製品變得很柔軟。隔著濃黃色的塵土,被水無君護在身後的梧惠隱約理解了下人的話。
然而在虞府的院牆之外,仍是晴空萬裡。
部分被隔絕在外的警員不明所以,他們茫然地看著彼此。沒有指揮官,他們都不知該怎麼做。隻有極月君瘋狂地拍打大門,卻無濟於事。她再度揚起巨劍,準備對大門發起進攻。
“彆試了。”一個聲音說。
“哦。你來了。”
極月君看向身後的霜月君。她緩緩上前,慢條斯理地說:
“沒用的。還是用之前的辦法吧,這次我跟你一起去。卯月君就知道會惹出這樣的麻煩來。”
“什麼麻煩?”
莫惟明的聲音出現時,所有警員齊刷刷地將槍口指向了他。他不明所以,卻很容易猜出裡麵一定發生了什麼。
“你們要進去?”方才趕來的他呼吸還不平穩,“帶上我……拜托了。”
“你?”
兩位六道無常對視一眼,同時緩緩轉過頭看他。
“好吧。”霜月君的手放在刀鞘上,“那就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