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岺原以為提及聖子之父的名號足以震懾張長老,未料此言一出,張長老竟放聲大笑,聲震屋瓦:
“聖子雙親早已故去,何來父親之說?你怎敢胡說八道?”
楚岺心中一緊,卻仍強作鎮定,辯解道:
“聖子雖未明言,但……”
她自然知道薑河並不是薑元夏的真正父親,可薑元夏的確從來沒向彆人吐露過她雙親的現狀,所謂的雙親故去,隻是外人的猜測。
“哼,”
張長老冷笑打斷,
“若聖子真有雙親在世,怎會流離失所,最終被一介散修收養,又在善法殿孤苦度過四年?其父母至今杳無音訊,無人得見其真容。若非雙親已逝,便是聖子與其雙親關係疏遠。否則,何不將父母接入善法殿,以避仇敵之害?”
張長老言辭犀利,句句在理,令楚岺無從反駁。
她心知薑河並非薑元夏生父,而薑元夏也確實從未透露過雙親的情況。
“可是,昨天張師兄也見到了……”
楚岺試圖抓住一絲轉機,提到的張師兄正是張長老之子。
張長老聞言,神色微變,隨即召來一名弟子詢問張師兄去向。
弟子麵露憂色,瞥了跪在地上的楚岺一眼,以往的楚真傳可是雲溪宗的高嶺之花。
天賦卓越,還是宗主的掌上千金,為人也落落大方,從沒有什麼架子。
不知被多少弟子傾慕,何時淪落到如今任人鞭打的地步。
若不是宗內想將楚真傳獻給神感教的聖子,其他人不敢染指,否則恐怕連清白都保不住了。
可如今被聖子退還回來.那結果可難說了。
“長老,張真傳回到宗內沒多久,就被善法殿的弟子喚去,因當是隨聖子一道,前往鳳凰台參悟古殿。”弟子低頭稟報。
“不愧是我雲溪宗的麒麟子。”
張長老老懷甚慰,一想到若其得到聖子的青睞,豈不是平步青雲?也不需要看那所謂宗主的眼色,他心頭更感火熱。
念及正事,他收斂雜念,轉頭瞪視楚岺:
“你是知道吾兒不在,才敢隨口胡謅?哼,彆說我不給你機會,若你立下心魔大誓,證明你真的認識聖子父親,我還可饒你一命。”
涉及聖子,張長老一向粗暴的性子,也變得謹慎起來。
“我……”
楚岺口中苦味彌漫,她如何能發下這個大誓?
薑河根本不是聖子的父親。
可她又不能如實坦白,因為薑河來蒼梧界,一是為了給楚昭明尋找療傷的靈藥,二是幫助楚家摧毀蒼梧界。
而薑河又是易容前來,一旦坦白她所認識的是聖子師尊,無疑便稱得上背叛薑河,暴露其身份。
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糾結,環顧了四周寥寥無幾的弟子。
這些弟子見到她的目光,都不自覺的撇過眼神去。
自己在昔日對同門師兄弟,向來不吝嗇資源,能幫就幫,就算是在場的弟子中,都有不少受過她恩惠的人。
可如今卻視自己如蛇蠍,避之不及。
以前,他們便和張師兄一樣,在對她無限討好,明麵上或者暗地袒露愛慕之情。
可一旦境況轉變,他們之中不落井下石的人都稱得上極少數了……
男人果然不可靠,正如儀姐姐所言。
楚岺咬著水潤的唇瓣,眸光複雜。
“楚師妹張長老,這是?”
此時,另一個弟子踏上雲岺台。
一襲青衫,傲然如鬆,有恍然離世的飄然之感。
此人乃雲溪宗早已成名的真傳,眾人口中的大師兄,名為寧元祐,一心潛心修行,不問世事。
有好事者曾將她和寧元佑譽為雲溪宗的雙璧,集雲溪山的造化之秀,男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雖楚岺對其並無男女之情,但楚家人都很看重容貌,況且寧元佑待她嗬護備至,因此,楚岺對寧元佑的觀感還是極好的。
寧元佑也是極少數安穩從雲溪宗楚家時代過渡到現在的真傳弟子。
他不關注雲溪宗的政權交替,一心潛修,對外界渾然不在意,因此,對楚家的沒落並無太多感觸,對赤袍老者的上位也未加抵觸。
赤袍老者一直渴望當上宗主,心中也有一番抱負,想將雲溪宗發展起來,對這個舊時的雲溪宗第一弟子也持有接納之心,欲借其威望整合宗門弟子。
在眾弟子眼中,連寧元祐都心甘情願地接受了新宗主,他們又有何理由反對?
寧元祐踏上雲岺台,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楚岺,以及麵色不善的張長老,眉頭微蹙。
他雖不問世事,但並不代表他對宗門內的事情一無所知。楚家的變故,以及楚岺如今的處境,他都有所耳聞。
“張長老,這是何故?”
寧元祐聲音平和,卻讓張長老見神色微變。
寧元佑年紀輕輕,卻已臻至築基後期之境,其天賦之高,在仙宗之內亦屬佼佼者,更兼得宗主青睞,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寧元佑昔日對楚岺頻頻示好,深情厚意,宗內弟子皆看在眼裡,唯有楚岺本人未曾察覺。
楚岺被送給神感教聖子之時,寧元佑借酒消愁,連醉了七天七日,直到知曉楚岺完璧歸宗,才舍得恢複成以往淡然的模樣。
張長老想起宗主的囑托,心中大石落地,麵色恢複如常,冷笑道:
“寧師侄,你來的正好。這楚岺妄圖以聖子之父的名義欺騙於我,被我揭穿後,仍不知悔改。我念在她曾是宗門真傳的份上,給她一個機會,讓她立下心魔大誓,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否則,宗規難容。”
寧元祐聞言,目光轉向楚岺,隻見她咬緊牙關,神色複雜。
“楚師妹,你可知立下心魔大誓的嚴重性?一旦違背,心魔將噬,便淪入那群魔道中人的下場。”寧元祐語重心長地說道。
楚岺聞言,心中一凜,她自然知道心魔大誓的利害關係。然而,她更不能暴露薑河的真實身份,以及他與楚家的秘密計劃。
“師兄,我……”楚岺欲言又止,目光中滿是掙紮。
寧元祐見狀,心中已有了計較,緩緩說道:
“張長老,我看此事或有誤會。楚師妹或許是被某些小人誘騙,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楚師妹,有我在這,你大可放心,無需擔心小人的威脅。”
楚岺感激地看向寧元佑筆挺的脊梁,嗯.至少師兄還是可靠的。
但她真的要背叛薑河嗎?
他特意隱瞞身份,說不定得罪了神感教,畢竟神感教怎麼可能容忍教內的聖子,還有一個散修師父。
而且,薑河不止是救了楚昭明一命,也在之前救了她一命。
楚岺至今還忘不了依伏在他寬厚背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