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叫天改詞,就是為了這些獨眼“人”改的?
周玄一會兒看向柳叫天,一會兒瞄著那些眼睛通紅的獨眼“人”,最後又看向戲台候場通道裡探出來半張臉的戴紳士。
戴紳士臉皺得緊,顯得滄桑,但落在周玄眼裡,滄桑間似乎還雜著某種興奮感。
就這刹那,
一連串的事,戴府清蓮之死、回廊河、踮腳無影子的村人、柳叫天改詞、戴紳士的異樣神態……
種種怪現狀,像一粒粒渾身擰巴、滿是瘡孔的鬼臉菩提子,被一根若隱若現的線,穿成了串,在周玄腦海裡飄蕩著。
周玄總感覺隻要稍稍使勁,就能把那串菩提子,摘到手裡,看個真切。
可越是想抓,就越是抓不到,沒辦法還原事情的本來麵目。
但他有一種預感……
“今天戲場子九成要出事!”
周玄自言自語,但話音一拐,又說:“不過這樁事,不是衝著周家班來的,它應該是衝著……”
既然苦主不是周家班,那管他作甚,好好看戲得了。
把精神再次拉回到戲場,周玄隻覺得柳叫天過於有天份,天生帶著魅惑的屬性。
讓他想起了擅長迷惑人心的海妖塞壬,
眼目前得虧是沒有壞人,不然就那些被柳叫天唱腔迷得中邪了的觀眾,對著他們後腰捅一刀,保管不吱聲。
……
好曲繞梁三日,餘音不絕。
柳叫天便是這般,選段唱完了,觀眾們還沒走出驚夢的遊園會,一個個瞪直了眼睛,嘴咂巴咂巴的,真像在品著一道可口菜肴。
“多謝老少爺們捧場。”
柳叫天微欠了欠身,謝過觀眾,步履蹣跚的下了場。
唱戲是體力活,又耍身段又叫嗓子,疲累在所難免。
周玄此時已在後台,幫著老師傅們收椅子,搬箱子搬櫃子。
就差最後一個節目,這場冥戲就演完了,該收拾家夥事了。
徐驪和宋潔,一件一件接過演員們換下來的戲服,疊整齊了,往皮箱子裡裝。
“嫂子,怎麼沒見大師兄啊。”周玄沒見著餘正淵,問徐驪。
“老餘你還不知道嗎?一心撲工作,他在候場通道,照應著戴紳士呢。”
“戴紳士上台了?”
“上了啊。”
“最後一個節目,不是《猴王出世》嗎?”周玄看過節目單。
“原本定的是猴王,但戴先生想發表演講,提前寫了稿子,就把最後一個節目砍了。”
徐驪指著不遠處一群圍攏了低頭抹眼淚的小孩說:“瞧瞧那些扮猴的小娃娃,為這場戲準備了好幾天,哪怕演砸了,至少能上去演,現在連台都上不去,一個個都不甘心,委屈得很。”
進戲班做藝,最需經驗,經驗都是一台接一台演出來的,今天這台戲沒上去演,便缺了份重要的演出經驗,難過傷心是難免的。
周玄也覺得小演員可憐,但哪有沒時間去可憐他們,他更擔心大師兄。
“小玄,你去哪兒啊,那邊缺個搬水鍋的,你幫幫忙。”
“等我回來搬。”
周玄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候場通道,瞧見餘正淵倚在通道口,一隻手抓著幕布角,一隻手不停給演講的戴紳士打各種鼓勵的手勢。
“大師兄,你往後站著點。”
“我往後站了,戴先生就看不清我的鼓勵了。”餘正淵說著,又給戴紳士翹起了大拇指。
嗬嗬,彆待會戴紳士出事的時候,濺你一身血!
周玄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估摸著今天戲班要出事,而這樁事,應該是就是衝著戴紳士去的。
他怕餘正淵與戴紳士走得太近,也跟著吃掛落。
周玄緊張的看著戲場裡那些眼睛通紅的獨眼“人”,一旦發現不對勁,立馬把大師兄弄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都彆動,千萬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