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要試一試的,這是我兒子……我想試一試?”母親哀求著醫生。
醫生歎了口氣後,重重的哀歎了一聲:“唉!”
病房門重新關上。
“靜妙禪師,請您做法。”
“阿彌陀佛。”
周玄聽見佛號後,便聽見靜妙禪師在自己的耳邊講話:“李施主,不是你撞死了奶奶,是有人在影響你,你身邊有小鬼環伺。”
抖動鏈條的聲音在周玄的耳邊響起。
緊接著,他漆黑的眼前,垂下一根純銀吊墜,吊墜是個可愛的比熊犬。
睹物思情,周玄想起了前世女友與他的對話。
“淩哥,我想買隻比熊。”
“咱們租的屋,沒地方養比熊。”
“可是比熊好可愛。”
前世的女友叫秦伊伊,兩人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但又像許多受困於經濟條件,勞燕分飛的年輕人一般,最後並沒有走到一起。
比熊吊墜是周玄送給秦伊伊的禮物。
“淩哥,對不起,我窮怕了,我媽給我做了樁媒,老家的,家裡做餐飲生意的。”
“我真的不想每天早上一抹黑就去搭公交,生怕遲到被扣工資,不想出去吃個飯還要精打細算,真的窮怕了。”
“伊伊,我馬上要升職了,單位讓我當小領導!很快就能加薪。”
“淩哥,你是好人。”
周玄耳邊又響起分手時,與秦伊伊的對話,他能挽留她的隻有升職加薪,儘管升的職位不大,加的薪水不多。
儘管自打分手後,他的事業便像開始扶搖而上,但秦伊伊已經嫁作他人婦……那段情感便隻能“遺憾”的形式,永遠的藏在心底。
“秦施主生了大病,去世了,她依然還記掛著你的好,最近這段時間找你來了,她成了鬼祟,在你身邊呆著,你總是會產生奇奇怪怪的幻覺,你不是精神病發作,是秦施主影響你時的幻覺。”
“你不應該逃避的,撞死奶奶不是你的錯!”
“李施主,把眼睛睜開,隻要你再睜開,你會瞧見,還有很多人關心你,你的父親、母親,還有你的朋友,都在等你!”
“淩子,你把眼睛睜開啊,咱媽的事情不能怪你。”
“李淩,李淩!”
無數的聲音在召喚著周玄。
“難道,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井國、姐姐、師父、說書人、刺青、祖樹,都是我的幻覺?
它們從來就不存在,
是我在逃避奶奶的死,於意識裡編出來的?”
“淩子,快睜眼,媽看到你的眼皮子動了,你睜眼看看媽?你昏迷這一個多月裡,媽白頭發多了很多,你心疼心疼媽。”
母親說著說著,傷心的哭了起來。
“李施主,既知真相,心魔便去,該醒醒了。”
“媽,我睜眼,我現在就睜眼……我很想再看看你!”
“不行……不能睜眼……他們都在期待我睜眼,會不會我一睜眼,我就徹底陷入了禁塔的蠱惑!”
周玄已經完全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的界限。
“不對,不對,我不信井國是假的,你們不是現實,你們是夢,井國才是現實!”
“可是母親的聲音是騙不了我的……小時候父親做生意失敗,家裡欠債,債主過年要債,母親靠在門後不敢開門,等債主走了,她才蹲在門口哭。
母親的哭聲,周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周玄的眼睛又想睜開,卻又不敢睜開。
“我好累啊!媽,我心真的好累啊!”
周玄的精神接近崩潰。
崩潰到邊緣,他突然狠下了心!
“我分不出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
那我自己給自己編織一個夢,我在我的夢裡永恒的沉睡,
如果說書人生夢、井國都是我在昏迷中編出來逃避現實的夢境,
那我,就自己再騙自己一次!”
周玄幾乎是下意識的做了一個戴麵具的動作,
同時,他左手伸到右手的小臂袖管處,輕輕敲擊了一聲,那是他藏醒木的位置。
“啪!”
醒木聲響起,
說書人的第九層手段——我為夢主。
周玄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夢,一個能隔絕所有夢幻與現實的“夢主之夢”。
夢境中,有一座漂亮的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海邊,有一張餐桌。
周玄和周伶衣在洗刷著生蠔殼上的泥,時不時的,周玄撬開一個生蠔,將奶白抖動著的蠔肉,提溜到周伶衣嘴邊。
周伶衣張嘴將生蠔肉吃掉,眼睛笑得眯起來,說:“弟弟,這肉真甜。”
周玄的父親、母親、奶奶、袁不語、大師兄、五師兄坐在一張桌子上,用炭火爐子烤著肉,大口大口的喝著冰啤酒。
小福子和木華在海邊“噗通噗通”的玩水。
雲子良則背著手,在海邊走著,邊走,邊指著大海的深處,豪言壯語道:“那片寬廣的海域裡,藏著一條大龍,總有一日,我要將那大龍尋出!”
袁不語隻覺得雲子良有病,好吃的不吃,還在那裡尋龍,尋個淡的龍!
他催促著周玄:“玄子,你手快點,還等你生蠔呢。”
“刷蒜蓉醬在,待會烤出來,噴香。”
夢境極美,
周玄心曠神怡!
但總有人,不想他在如此美的夢境裡麵待著。
“咚!”
一聲巨響傳來,周玄便瞧見天上,有一大團巨肉,對著他夢境的天空不停的大力衝撞著,
每一次衝撞,都將周玄的夢境世界撞得地動山搖,海水咆哮。
周玄沒有驚慌,
他不驚慌,
夢境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不驚慌,該玩水的玩水,該吃生蠔的吃生蠔,
夢境之主都不慌,夢中之人自然不會慌。
周玄兩隻手攏在眼眶,朝著天上仔細的凝望。
“那團肉,好像,好像一個沒成型的嬰兒!隻是比嬰兒,大了無數倍。”
在周玄的眼裡,那團巨肉,五官不成型,手指和腳指還是蹼的形狀,並沒有完全分開,但能依稀分辨出有手腳、有腦袋、有身軀。
這是個提前墮掉的嬰兒。
周玄將自己封鎖在自己的夢中,反而將除了自身夢境外的一切,瞧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