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玄要用“神明分身”開刀,李乘風有些緊張,說:“大祭司,事情會不會攪得太大了?”
“就是要攪出風雨來,攪他個黑雲壓城,攪他個天翻地覆,不攪出個天大的動靜來,骨老能信?”
周玄對李乘風說道:“僅僅是神明口喻,骨老會就敢朝你動手,咱們有天神撐腰,不對神明分身動手,講不過去。”
李乘風聽完更加緊張,但這份緊張中,夾雜著些許的興奮與激動。
“記住,明天不管怎麼著,你得霸道,你得有底氣,想要騙到人,自己先不能慫。”
周玄張開雙臂,比劃了個“大”,輕鬆說道:“你要相信,宏偉世界不過是一張貼圖,你跪著瞧,便覺得世界是個巨大華美的恢弘宮殿,但等你站起來,挺胸直腰,你就會發現,
世界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倒反天罡的思想,由周玄的口中講出,便成了撬動李乘風思維的杠杆。
李乘風真冒出點“無神、無天、無地”的念頭,這股念頭從腦門一直往天靈蓋上湧。
一陣頭皮發麻之感後,剩下的隻有激動。
李乘風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竟浮現了一抹赤紅。
“攪,攪得骨老會不得安生。”
他激動已經抑製不住,講出了平日裡絕對講不出的狠話。
“這才像你。”
周玄比較滿意PUA的效果。
接著,周玄趁著雞血占劇了李乘風的腦子,將明日的安排、計劃,一股腦的講了出來。
其中計劃極其細致,具體到什麼時間點,該做什麼。
等所有的安排都已經與“演員”溝通好後,周導才大手一揮,說道:“明天集會,彆的不需要,你一定要霸氣,要有底氣……信念感,懂不?”
“懂。”李乘風說。
……
等李乘風走後,雲子良問周玄:“小周,你真覺得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覺不覺得不重要。”周玄凝望著店門,說道:“老李相信就行。”
雲子良:“……”
合著你給我們叭叭上課,你自己都不信?
“我還真信了,以為你領悟到了世界的真相,想和你探討探討呢。”
雲子良感覺周玄太深了,深到你以為他說假話的時候,他說的是真的,等你以為他說真話時,十句話八句是假的,還有兩句特彆假。
“彆天天聽那些沒用的,擦擦唱機吧,你看那機油漏的。”
周玄起身上樓。
“新唱機什麼時候到?”
“還有幾天,等著吧。”
……
明江碼頭,離周家淨儀鋪不遠,
周玄為了不耽誤事,早上七點鐘,便和呂明坤、雲子良出發,步行去了碼頭。
帶上呂明坤比較重要。
周玄控製傀儡道士的距離有限,需要在骨老廟附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
呂明坤可以持刀幫周玄望風。
而雲子良嘛,他純屬想過來瞧樂子,非讓周玄把畫帶上。
“老雲,我算瞧出來了,你生命中三件大事,瞧樂子、聽歌、打牌,全是享樂主義。”
“人生那麼苦,不享樂,做什麼?”
雲子良有些理直氣壯。
周玄懶得搭理他,一番尋找之後,發現骨老廟的旁邊,有一條死巷,因為巷內有一家義莊,掛著白燈籠,很晦氣,上午沒人進去。
但對於冥戲班出來的周玄、呂明坤,那簡直跟回了家一樣。
“就這兒了,五師兄,你去巷口守著,一個人都彆放進來。”
呂明坤人狠話不多,提著長衫的衣擺,往巷口走去。
周玄則等著,等到八點半的時候,估摸李乘風已經到了骨老廟,便釋放出了自己的感知力,尋找傀儡道士。
他的感知力,自從被血井用金色月輪加持後,不但感知力又強大了半分,更重要的是——不會被人發現。
很快,
他的感知力便感應到了傀儡,周玄迅速掛上了鏈接。
傀儡道士被李乘風背在身上,周玄控製著傀儡,與李乘風說道:“老李,我已經到了。”
傀儡極細微的講話聲音,讓李乘風安全感滿滿。
“大祭司,你來這麼早。”
“少廢話,從現在開始,叫我周導,你把鏈接掛在傀儡身上,我們便能通過念頭交流,一旦這種交流被切斷,我們立馬啟動緊急備案,我降臨到你的身上。”
降臨很費精力,
距離越遠,消耗的精力越多,周玄與李乘風的直線距離,不過幾十米,降臨的時間能持續很長,但周玄還是抱著“能省則省”的態度,改用傀儡交流。
畢竟誰知道集會能持續多久,精力得留著備用。
“明白了,周導。”
……
“彌天大騙,我們說書人可都是老實人啊,怎麼就出了個騙子?”
袁不語痛心疾首,對祖樹下的周伶衣說道。
周伶衣團扇捂著嘴笑,說道:“弟弟也就對我們真誠,他去了外頭,你都不知道他哪句話是假的,這樣也好,走江湖的,不就是你騙騙我,我騙騙你麼?”
“你說他那傀儡,真能騙到骨老?”袁不語有些擔心。
在骨老會麵前,當眾行騙,無異於在明江大廈上走鋼絲,一旦失手,粉身碎骨。
“袁老,你可以懷疑弟弟的香火層次,但絕不能懷疑弟弟的騙局,刺青古族監視他這麼久,還被他蒙在鼓裡呢。”
袁不語:“說書人裡,玄子真是個怪胎。”
……
骨老廟的地下,還有一座石廟。
石廟內,有一座神龕,九炷燃燒的線香,供奉著四張青銅麵具。
麵具震顫之後,骨老廟集會才算正式開始。
現在時間還沒到,青銅麵具靜靜躺著。
四大神職則互相聊著天。
痛苦學者與古玲,聊著待會怎麼對李乘風動手。
“進了這座石廟,你便動手殺他,若是他敢反抗,我與你一起出手。”
“嗯。”古玲麻木的應著。
她內心的最深處,並不想殺李乘風,她是被李乘風帶進骨老會,從某種意義來說,老李是她的開蒙老師。
畫家與樂師並不關心李乘風,他們倆聊著繪畫——主要是畫家在聊。
畫家拿出一個小本子,翻開了一頁,遞給了樂師,說:“你都不知道,那周玄懂畫,昨天開導了我一下,瞧瞧我的新畫。”
畫很簡單,是用線條勾勒出的簡筆畫。
樂師接過畫一瞧,說:“你畫的這個人,耳朵怎麼橫著長,像倆個蒲扇,鼻子這麼歪,喲,嘴還是個三角形的!”
“這畫美不美。”畫家問。
樂師:“美,太美了”。
“老樂,你最近審美有提高啊。”畫家很意外。
“老畫,我吧,有一個侄孫女,長得跟你的畫一樣美,要不然我說個媒,嫁你孫子得了,那天造地設,郎才女貌。”
畫家沒想到樂師不按套路出牌,皺著眉,硬生生擠出一句話:“扯你娘的淡!”
畫家和樂師扯淡、聊閒篇,痛苦學者與古玲交流殺李乘風的計劃,時間一點點過去。
到了八點五十的時候,
四麵青銅麵具“嗡嗡”顫動,集會的時間要到了。
四大神職停了聊天,齊刷刷走向了神龕,同時跪地拜了三拜後,各自拿了一副青銅麵具,戴在了臉上。
與此同時,
痛苦學者、古玲、樂師,都往後退了一步。
按照集會的慣例,
要由畫家請求神卜,卜一卜集會的凶險——每次集會,集中了骨老會的所有精英,要是有什麼神秘組織,趁著這場集會出手,那整個骨老會,不得全軍儘墨?根兒都給人刨得乾淨。
這種事雖然發生機率極小,但也得防範。
畫家口站在九炷線香的麵前,望著神龕,仰頭念著神咒。
一陣陣咒語念動,他瞧見空中,有無數條垂直的白色絲線。
絲線組成了一道幕布。
畫家伸手將幕布掀開,便瞧見了一些畫麵,畫麵裡,他似乎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瞧見了骨老會朝著一具屍體膜拜……
這些畫麵瞧下來,沒有危險,但那具屍體,為什麼會引得骨老膜拜呢?
畫家沉吟不語,心裡流動著念頭。
其餘三大神職,極少瞧見畫家如此踟躕的模樣,便互相麵麵相覷起來。
他們心裡清楚,所謂的“請求神卜”,根本不是神卜,而是——時間法則。
畫家掌握了一部分時間法則,能進入到未來的時間領域裡,瞧見發生在未來的某些畫麵。
神龕和九炷線香,以及所處的神廟,幫他錨定了時間、地點。
隻是畫家的時間法則,掌握得不算太精深,隻能瞧見未來幾個時辰之內的畫麵。
“開集會吧,沒有危險。”
畫家負責骨老的安危,但對屍體膜拜不是危險,自然沒有理由中斷集會。
其餘三大神職,得了畫家的令,便齊齊舉起了象征神職的銅牌。
地廟受了銅牌的牽引,緩緩上升,升到了骨老廟的地上。
痛苦學者背著手,聲音洪亮的說道:“敬神!”
已經紮堆等候在廟外的骨老學者們,便列著隊伍,朝著廟內走來。
彆的學者,都穿著黑色長袍,兩手空空,李乘風卻背著一具屍體,走進了骨老廟內。
“李乘風,你背上背的是誰?”
痛苦學者瞧出不對了,質問著李乘風。
“老李,彆理他,維護你和天神的逼格。”
周玄的念頭,傳到了李乘風的心裡。
“哼。”
李乘風冷哼一聲,不去回應痛苦學者,自顧自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將傀儡道士放在座位上,自己朝道士單膝跪著。
這是昨天周玄與他商量好的“細節”,進了集會,不能立馬揭開“天神”的身份,要保留神秘感,下跪是為了保證天神的腔調。
至於彆人怎麼議論,怎麼理解,那是彆人的事。
“李乘風,我在跟你講話呢?他是誰?”
“朝奉,你接著主持集會便好。”
痛苦學者的神職叫「朝奉」,畫家瞧出了“屍體”的一些些端倪,出聲勸住了他。
這具屍體,就是畫家通過時間法則,望見的那具引得骨老會膜拜的“屍體”。
至於骨老會為什麼膜拜,他沒有瞧見相關的畫麵。
在未來的時空裡,他瞧見的,是某幾幅靜止的畫麵,和少許的聲音。
但這具屍體,能引得眾骨老膜拜,自然來頭很大,多少要客氣些。
“老李,暫時不要抹去屍體刺青上的汙血,繼續保持神秘感,你目前表現得很好。”
汙血也是周玄交代給李乘風的細節。
汙血用的是黑狗血,三副刺青上都有,可以遮掩住刺青的氣息。
……
義莊巷的周玄,一隻手扯住衣領,一邊對著衣領講話,像衣領上夾了個麥克風似的,保持與李乘風的交流。
“維持神秘感,就一個要領,彆講太多的話,這時候,少就是多。”
……
李乘風完全按照周玄的劇本在走,一句話都沒講,但是,他每過兩三分鐘,便會朝著“傀儡道士”磕一個頭。
給其餘骨老整得莫名其妙的。
他們也聽說了骨老會要除掉李乘風的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