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蛇瘤”、“饑餓”離開研究所後,明江府便每天都在出現“食人血案”。
“現在鬨明白了,如果饑餓是神明子嗣,那蛇瘤便是邪神,它也不叫蛇瘤,按照洗冤籙上出現的廟名,它叫柳神。”
野仙精怪中,蛇仙多是姓柳,也叫柳門。
於中光是柳神的信徒,稱呼柳神為“白柳仙”,他經常會去捕捉乞丐,充當柳神的血食。
柳神是周玄在明江府見到的第二尊邪神。
第一尊邪神叫“命神”。
命神的香火極弱,甚至一度讓周玄認為——邪神,就這?
當時周玄殺掉了“命神”,和呂明坤回家的途中,被一條“狗影”追蹤。
周玄在撲殺“狗影”之後,無意中通過狗影和狗主人之間的鏈接,聽到狗主人講話。
狗主人有兩個,周玄聽到聲音是一男一女。
“命死了,好在它是我們手上最弱的邪神。”
兩個狗主人的話,透露出了一個信息——這兩人手上的邪神,不止一尊。
“柳神,應該也是他們手上的邪神吧?”
“如果是的話……那兩個狗主人是拐子的人。”
周玄在殺了“命神”之後,狗主人並沒有善罷甘休,在血井集會上,井燈通過“遮星咒”,將集會裡所有的血井通靈人的感知力凝聚到一起,試圖去追查誰殺了“命神”。
狗主人和井燈就是一夥的。
“井燈是拐子的人、那兩個狗主人也是拐子的人、拐子的手裡還養著邪神,甚至還擁有神明子嗣,拐子在明江府勢力有這麼大嘛?”
周玄從理性上而言,很難相信一群陰溝裡的老鼠,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就算他們人貨的生意做得再大,也沒辦法把堂口的底蘊經營得如此之強,隻靠一個食為天絕對辦不到。
周玄很明白,在井國走陰拜神的路上,有很多事情可以花錢辦到,但有些事情隻靠花錢,是完全辦不到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三十年,不夠的。
“回去找老李商量商量。”
周玄想到此處,先回過頭,問“人食”:“你們的執念,是殺掉於中光,還是柳神?”
執念“人食”的嘴形動了,無聲的說了“於中光”三個字。
“人食”是被於中光抓進地窖供奉給柳神的食物,他們生前都是流浪街頭的乞丐,活著的時候便沒有尊嚴、膽氣,
哪怕是變成了執念找人洗冤報仇,也不敢找吞噬他們身體的柳神,隻敢找於中光報仇,唉,這也是明江府甚至整個井國底層老百姓的生活現狀。
“這世道裡活著,挺難的。”
“放心吧,不管是於中光,還是柳神,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周玄出了地窖,回到了早點鋪。
鋪子裡,青風還在折磨著於中光,見周玄來了,帶著些許的歉意說道:“這人死活不肯講出教堂的名字。”
“那就沒必要等他講了。”
周玄一揚手,袖子裡的骨牙飛出,釘穿了於中光的腦門。
他胸口的洗冤籙又振動起來,跟著他過來的執念“人食”,化作瑩光點點,鑽進了周玄的腦海裡。
這些瑩光,都是乞丐們的生前記憶,對於目前的周玄來講,沒有什麼用途。
執念“人食”,洗冤結束……
“小先生,你怎麼把他給宰了?”李乘風問周玄。
不光李乘風疑惑,周圍眾人也都傻眼了,都搞不懂周玄這是唱的哪一出,隻要再加把勁,就能從於中光的嘴裡,把教堂名字撬出來了,隻差一點點啊……
“接著審問於中光,那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抽死他也問不教堂名字來。”
周玄招回了骨牙,又說:“而且,就算他真的說出教堂名字,我擔保他在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有人會出手把他摁死。”
眾人更不明朗了,值夜人,城隍二當家,天神學者……都是明江府裡的香火高手,誰那麼大的能耐,能當著他們的麵,摁死於中光?
“不是香火能解決的問題,這個人是邪神信徒,身上被邪神下了鏈接。”
周玄與邪神打過交道,對邪神有了解。
邪神與正神最大的區彆,便是香火的來路。
正神有百姓願力,信徒基數大,香火自然旺。
但邪神,不在明麵上的人物,信徒很少,他們為了香火,要壓榨每一個信徒身上的香火願力。
往信徒身上布下強度極高的鏈接,就是壓榨的手段。
鏈接的強度高了,便像刺青古族下在周玄身上的鏈接一樣,一言一行,皆被對方注視。
而且邪神一旦發現信徒叛變,也能通過手段,第一時間殺掉信徒。
信徒拜邪神,交出了自己的名字、頭發、身上某處的骨頭,分彆對應了“活人祭”儀式的點名、吞發、獻骨,
做了這些儀式,信徒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人,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剛才咱們審問的時候,有一尊邪神一直在關注我們的言行。”
周玄今日的乾脆利落,已經給青風、值夜人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城隍查了這麼久的案子,一點進展沒有,周玄隻用了一個通宵,便將案情推動了許多,
從銀鋪查出了教堂線索,從一張畫算定了胖於,
這已經讓城隍眾人極度信任周玄,至於李乘風,他跟周玄已經是知根知底,
因此,在周玄提出了“邪神”概念後,城隍們的反應,並不是“明江府沒有邪神出沒的蹤跡”,而是問周玄——“這尊邪神是誰?”
“叫柳神,你們聽過這個名字沒?”
“沒有。”
眾人皆搖頭,
周玄衝李乘風說道:“你的學生王亦文,就是柳神殺的。”
“就是那個蛇瘤?!”
“對,就是他。”周玄說道:“柳神和饑餓在一起,他們倆應該就在於中光和明書堂做禮拜的教堂裡,怎麼找出這個教堂,我來想辦法。”
周玄想到的便是黃門。
黃門弟子,全明江府不知道有多少,遍布在各大巷弄裂磚、屋腳縫隙之中,既然已經知道信徒稱呼柳神為“白柳仙”,那找起來就不難了。
柳神不可能隻有於中光一個信徒,
那些信徒在日常生活中,總會提到“白柳仙”這個名字。
隻要提及,遍布明江府的黃門弟子,必然能找出柳神所在的教堂。
“今天到此為止,等我問到消息,通知你們去抓捕柳神。”
周玄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回家休息。
青風等人,得了指示,隻好先行離開。
李乘風也要走,周玄卻喊住了他:“老李,我精神太疲憊了,你開我的車,送我回家。”
“誒。”
李乘風應了下來,兩人才上車,他從兜路掏出了一張骨牌,遞給周玄:“畫家給你的,上一張骨牌捏碎了,他怕你找不到他。”
周玄接過骨牌,也對李乘風講道:“道者的事,我給你們透個底,道者降臨人間時,並非七、八炷香,他們是無香無火降臨的
降臨之後,他們會隨機挑選一個堂口的香火,然後以極快的速度爬升層次,
道者之中,天賦分為三等,上士七日登仙,中士三十日登仙,下士三個月登仙。
道者要攢香火,主要靠吃凡人來攢,所以你們骨老會想防範道者滅掉天神之火,最好關注一下那些以人為食的人物。”
“小先生,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李乘風將周玄講的話,仔仔細細記住,順帶感慨道。
“都是靈感。”
“……”李乘風。
“道者的事我講明白了,你轉述給畫家就行,怎麼防範,他自己想辦法,但是‘饑餓’的事情,就全和拐子有關。”
之所以要在車上和李乘風講,主要是拐子的勢力,在明江府滲透得太厲害了。
城隍三個當家,已經暴雷兩個,就剩一個青風了。
骨老會如今的五個神職,也暴雷了一個。
高層尚且如此,城隍、骨老的中層可想而知。
雖說值夜人和青風素來名聲極佳,但真講不好這七個人裡,是否有被拐子搭上線的人。
至於李乘風,周玄完全信得過,他將所知道的拐子的事情,全部講給了李乘風聽。
老李聽得車都開不穩了,問道:“拐子有這麼強的實力?”
“我也很驚訝。”
周玄按照如今已知的脈絡劃分,拐子堂口層級很多。
普通拐子、拐子高手、白紙扇莫庭生,拐子堂主。
再往上數,還有井燈、不知道具體數量的邪神,以及背後的異鬼食為天,還有那一男一女的兩個神秘狗主人。
狗主人的層級是否在食為天之上,周玄也不好下定論。
按照正常的堂口秩序,以背後鏈接的異鬼為尊。
食為天是拐子集體鏈接的異鬼,他理應是最高等級。
“但是,隻靠食為天,拐子怕是難以形成這麼大的規模。”
李乘風也懷疑,又補充道:“三十歲的異鬼,的確很厲害,但掌控邪神,他怕是沒那個本事吧?”
“拐子堂口的詭異還挺多呢,比如說他們掌握了遮星的異鬼文字、咒術,食為天怎麼掌握的?”周玄又拋出了一個疑點。
“拐子這個堂口,要是徹底消失就好了。”李乘風感歎道。
什麼叫好日子,沒有拐子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拐子三十年來,太猖狂了,骨老真就管不了?畫家不管?樂師不管?你們骨老會沉睡的聖子聖女……”
提到聖子、聖女,周玄忽然自己把自己問愣住了。
聖子聖女,一男一女,
拐子背後那兩個神秘狗主人,也是一男一女。
“不會拐子的幕後,是你們骨老吧?”周玄皺著眉頭。
李乘風聽到此處,連忙擺手,說:“可不敢亂說,他們倆,是被埋在地底沉睡的,是為了天神祭。”
天神祭?
周玄又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他通過血井,回到三百年前的明江府,八炷香火的刺青大祭司彭升,便是要利用天神祭,去人工製造一尊天神。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造神運動”。
“天神祭經常會出現,有很多大堂口的頂尖人物,感應到天神的氣息之後,便會舉辦一場天神祭,企圖喚醒天神,喚醒火,
我們骨老會十年前便舉辦了天神祭,聖子、聖女在天神祭後,便按照他們自己感應天神氣息之後的預言,讓骨老將他們埋入地底沉睡。”
“那也該醒了,天神之火都點燃了。”
周玄說道。
“或許快醒了吧。”李乘風又將話題轉了回去:“拐子滲透了我們骨老和城隍,內部都**了,哪有餘力管拐子……最大的敵人,總是來自內部。”
“回家休息吧,我睡醒了找黃門,查出那個教堂的位置。”
車已經到了東市街,周玄下了車,朝屋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