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高坡,姑且算是他們討夷組今夜這場行動的“本陣”。
高坡之下,是20名沒有跟隨著山田衝入營地的討夷組組員——這20人是末廣特地留在本陣這兒、由他親自率領的隨時準備用來應付一些突發情況的“預備隊”。
末廣的視力一向不錯,站在這塊視野良好的高坡上進行眺望,借著營地內的那些火把的光芒,末廣能夠勉強看清前線戰場的現狀。
在見著安東尼等人已經被完全壓縮成一團,他們的人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撕破他們安東尼等人那薄薄防線後,末廣也露出了愜意的笑容。
自認為勝局已定的末廣,將風切插在身旁的雪地上,雙手叉腰。
末廣已經開始忍不住地想象著了。
想象著他們成功取下安東尼等人的首級、大勝而歸的場景。
想象著他們討夷組的大名,於今夜之後成功傳遍全國!全國上下的所有人自此之後,都知道有他們這麼一批精忠報國、誓要替朝廷和幕府將國內所有夷狄和給夷狄乾活的敗類都驅逐出去的仁人誌士!
雪……下得更大了。
天空相較此前也更暗了一些。
剛才還能有微弱的月光從雲層的些許縫隙中透出,輕塵一般灑在白茫茫的雪原上。
而現在,變得更加厚密的雲層,將月光徹底隔絕在了天外。
一直時不時吹拂著的夜風,也於剛才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風停了,空氣變得“粘稠”。
自由飄落的雪花,在這“粘稠”的空氣之下,“毫無生氣”地靜靜沉落。
暗沉的夜色之下,以末廣、山田為首的施暴者們得意洋洋地笑著。
仍在苦苦奮戰的齋藤、小室等人,表情凝重,苦苦支撐。
部分侍衛已快要失去戰意的侍衛,神情渙散。
女侍勒羅伊緊緊將艾洛蒂抱在懷裡,儘管她這雙將艾洛蒂牢牢擁在懷裡的手,宣告著她願保護她懷裡的這個小主人到最後一刻的決心,但也沒見過如此大陣仗地她,眉宇間還是止不住地冒出**裸的懼意。
已經竭儘他的全力,用著他的那把左輪手槍來支援小室等人的安東尼,奮力維持著鎮定,但他的眼瞳深處還是不斷有著絕望之色在跳動……
有人喜悅,有人愜意,有人仍心存一線希望,有人已快要絕望……
天與地之間,飄落的雪花之下,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中,上映著百態神情。
唯有……一人。
他自這場混戰開始後,便一直展露著與周圍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神情。
……
……
這個……到底是什麼……?
……
……
與安東尼他們一起待在最安全的“橢圓”正中,左臂和右臂自然垂下,右手掌裡的佩刀刀尖垂落到雪地上的青登,以一副……茫然的表情,環視著四周。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自剛才起,青登便感覺自己的心情,自己的……視野非常地奇怪。
數量逼近200的“激進攘夷派”,氣勢洶洶地衝進大營之中……理應感到恐懼,理應感到不知所措才對。
但這些情緒,青登統統沒有感知到。
在見著有大量敵人向著他們這邊奔殺過來後,青登隻感覺自己冷靜得可怕。
冷靜得讓青登都覺得不可思議。
穿越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晚上,麵對寥寥3名“激進攘夷派”的偷襲,青登都會覺得驚慌、會因生命受到危險而感到恐懼。
而現在,麵對著敵人數量百倍於那天晚上所遭遇的“激進攘夷派”的襲擊,青登反倒是生不起半點恐慌。
為什麼自己現在能如此地冷靜?
青登本人也弄不明白。
相比起目前心境上的異樣,倒是視野上的異樣,讓青登更覺得震諤。
看得……好清楚……
青登茫然地轉動視線,看向自己的左右。
齋藤、小室等人的位置與動向。
這幫身穿血紅色羽織的敵人們的位置與動向。
青登統統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自己並沒有站在什麼高地
明明自己也沒多長個眼睛,自己的眼睛還是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隻能瞧見身前180度內的畫麵。
但他就是能看清戰場上的變化!
青登剛才就是靠著這種突然變得異常“清晰”的視野,成功為齋藤預警,讓齋藤得以發現那3個想從他的側後方發起襲擊的討夷組組員。
這種視角,就像是自己正立於空中……俯瞰著這片戰場……!
得益於這青登自個都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的“俯瞰”視野,青登清晰地看到眼前這幫敵人中的種種亂象。
突然來襲的討夷組雖氣勢洶洶、人數眾多……但他們也就隻有氣勢和人數了!
他們這幫為了共同的“攘夷”大業而彙聚到一起的“攘夷誌士”,說得難聽點,就隻是一幫散兵遊勇、烏合之眾。
幾乎無人經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隻憑著一股氣勢,烏泱泱地一窩蜂衝上來,攻擊沒有任何的陣型、配合可言。
這使得他們人數上的優勢,反而沒有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因沒有合理地配置攻擊陣型,導致能和齋藤、小室他們接戰的,隻有貼近他們防線的那一小圈人,其餘的絕大部分人都隻能站在外圍,乾看著前方的激鬥。
因沒有合理地配置攻擊陣型,討夷組的攻擊也是混亂至極,你擠我、我擠你,你乾擾我、我乾擾你。
青登甚至有看到好幾個人不慎被周圍的人給撞倒,然後被後方的人給踩傷乃至踩死。
除此之外,青登還瞧見眼前的這幫敵人,並非都是凶悍善戰之人。
有相當一部分敵人,都是一副雙頰深深內凹、手腳皮包骨頭的窮酸武士模樣。
這些人連刀都不怎麼能端穩,戰力肉眼可見的孱弱。
那種體格正常、看上去相對而言更能打一些的人,反倒是少數。
來犯之敵的這種種亂象,都被他們現在這正昂揚的士氣與正澎湃的氣勢給掩蓋住了……
恍惚之間,青登猛地看到自己的眼前,冒出了股股無形、無色的“氣流”。
青登感覺似乎此時此地,隻有他一個人能夠看到這“氣流”。
他轉動腦袋,移動著視線,讓自己的視線追著這“氣流”。
這股股像是有著自己生命的“氣流”,如微風一般,從戰場上每個人的身側掠過,在戰場上向著統一的目標蕩去。
視線跟隨著這“氣流”一寸寸地移動的青登,其目光最終定格在了“氣流”的最終彙聚之地——仍站在那塊大石頭上,仍在那得意洋洋地笑著的山田!
戰場上的每股“氣流”,現在都彙聚在了山田的身上,讓此時的山田在青登的眼裡格外之顯眼。
……
……
嘯……!
一隻飛鷹,此時從遠方的天際掠來。
它在飛抵這片混亂戰場的上空時,陡然停下,然後繞著圈子,在戰場的正上空盤旋。
它一邊撲棱著翅膀,一邊緩緩放低視線。
以無悲無喜的冷漠目光,注視著下方的血腥戰場!
……
……
能贏。
……
忽然,青登隻感到有道“聲音”在他的耳邊出現。
“聲音”以極度激昂的口吻在青登的耳畔邊大喊。
能贏!
能夠逆轉戰局!
隻要……這裡所有的人都能聽我的指揮!
……
……
已經快數不清自己目前已經斬殺了多少人的小室,現在隻感覺自己的雙臂酸疼得厲害。
費力地將手臂向上提了提,再度將刀尖揚起,讓刀尖上的那一點寒光,再奪走新一條生命後,小室吃力地喘著粗氣。
但他還未來得及多歇一會兒,其左眼角的餘光便猛地瞥到了讓他身上的所有寒毛都快豎起來的一幕。
一名使用著短槍、留著顆錚亮光頭的敵人,瞅準了他左側遠處的一處防線空隙,趁著負責守衛這片區域的侍衛不備,提著短槍強行突破了防線!筆直地衝向防線後方,衝向被他們保護著的安東尼等人!
“攔住他!”小室下意識地驚叫出聲。
小室本想衝過去,親自攔住這個提著短槍的光頭。
但他身前的那密密麻麻、仿佛殺也殺不儘的敵人,讓小室彆說是去轉身攔截那光頭了,他連注意力都不敢去過多分散。
防線本就單薄得快要維持不下去了,因此自然而然是再分不出任何猶有餘力的人去回防、擋下這個光頭。
這個光頭的攻擊時機,挑得實在是太好了。
正好挑在了安東尼剛將槍膛內的子彈內全數打光,正在補彈的空當。
看著趁隙穿插到到防線的後方、如入無人之境地朝他們這邊衝過來的光頭,安東尼驚得整個人都顫了幾下,緊接著趕忙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子彈準備裝彈。
心情的焦急,讓安東尼於這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裡出了致命的失誤——因急著裝彈,他反倒將手裡的子彈給弄掉在地上了。
抱著必死之決心衝進來的這個光頭見狀,臉上展露出獰笑。
在安東尼不慎弄掉了手中的子彈時,光頭恰好已進入到了他的短槍能夠紮中安東尼的方位。
他提起短槍的槍尖,指向安東尼的胸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白刃一閃。
一道弧形的刀光,自光頭的側後方,掠過光頭的脊背,潑灑出一團血霧。
光頭臉上的獰笑迅速轉變為驚愕。
他想轉過頭去,看看是何人揮的刀。
但體內力氣的飛速流失,讓光頭迅速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他掙紮了一會後,便抱著他的短槍,重重朝地上倒去。
背後滲滿冷汗,隻感覺劫後餘生的安東尼揚起視線,看向於剛才那間不容發的關頭救了他一命的人——仍維持著出刀動作的青登。
此時此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青登揮刀向著地上用力一甩,甩去刀刃上所附鮮血的同時,緩緩站直身子……
“還想活命的人,都聽好了!”
清晰、有力的喊聲,傳遍至現場每個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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