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不可怕,不知道為什麼會失敗,以及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重蹈覆轍,才是最可怕的。”
說罷,羅刹換了個更舒服一點的坐姿。
“神野,關於你們的這場行動,究竟是怎麼失敗的,你有查到什麼端倪嗎?”
“我已詳細詢問過逃回來的那些人。”神野答,“都已經調查清楚了,我們討夷組之所以會遭此慘敗,全是因為一個人的出現。”
“一個人?”羅刹的眉毛稍稍一揚。
“一個名叫橘青登的武士。”
“橘青登……?江戶北番所定町回的那個橘青登嗎?”
“羅刹大人,您認識他嗎?”神野吃驚地看著身前露出怪異神情的羅刹。
“……姑且算是知道這號人物吧。”羅刹臉上的那抹怪異神情褪去,恢複回那副掛著淡淡微笑的表情,“神野,給我詳細說說吧,這個橘青登是怎麼導致你們的這場行動大敗虧輸的?”
神野有力地點了幾下腦袋,然後有條有理地向羅刹闡述他從逃回來的那些部下們那兒所聽說到的“戰役始末”。
青登名列他們討夷組的“刺殺名單”中已許久,所以他們討夷組中的不少人都認得青登的臉。
在青登站出來,開始統領小室等人展開反擊時,就有不少的人當場認出了此人就是那個他們討夷組組織了3次刺殺,都沒能將其成功殺死的“國賊”。
神野就是靠著這些認出了青登的幸存者們的供述,才知曉了那一夜究竟都發生了什麼。
神野的講述並不算漫長,他隻用了大概小半個刻鐘,就向羅刹傾吐完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喔喔……”一直靜靜地做著個聽客的羅刹,在神野的講述結束後,發出意味莫名的笑聲,“原來如此……統領著那個安東尼的侍衛們,將你們給打敗了嗎……”
“……那個橘青登的指揮水平和個人武力,都很有一套呢。”
“先設法固住防線,消耗你們的氣勢。”
“待你們因防線久攻不下而氣勢漸頹時,親自上場,發起雷霆一擊,直攻本陣,取下了那個山田的首級,一口氣將你們的士氣擊垮。”
“在末廣率著援軍趕來時,又將末廣給擊敗,令你們徹底無力回天。”
“你們的這場仗……輸得不冤呢。”
聽到羅刹這樣誇讚害他們討夷組吃了如此大虧的青登,神野的心裡感到極不舒服。
但他也不敢發作,隻能默默地將這份憋屈按捺在心中。
而這個時候,將身子坐直了一點的羅刹,陡然向神野反問道:
“神野君,既然眼下已經確定了是何人害你們討夷組蒙受了如此大的損失,那你之後打算拿那個橘青登怎麼辦?”
“那還用說?!”聽到羅刹所拋出的這個新問題,神野不假思索地咬牙切齒道,“我當然不可能會就這麼善罷甘休!”
因心情極度憤慨,神野的音調不自覺地高了幾分。
“我定要讓那個該死的國賊不得好死……唔……!”
神野的咆哮,忽然停下。
還未嚷出的字詞,轉變為了錯愕的驚呼。
他機械般地低下頭,朝自己的喉間看去。
一點寒芒,停在了他的喉頭前。
羅刹手握著一把赤柄打刀,將刀尖對準神野的喉頭。
刀尖距離神野的喉頭……隻有大概半個指頭的間距。
羅刹隻需將手中的刀向前輕輕一推,就能取走了神野的性命。
“神野君。”
此刻,羅刹的臉上再無那抹淡淡的微笑。
他半闔著雙眼,麵無表情地向神野投去冷漠的視線。
“請不要大呼小叫的。”
“你也知道。我這人最討厭吵鬨了。”
“你這樣吵吵鬨鬨的,會讓我很心煩。”
“冷靜一點。”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神野,頓時萎靡了下來,臉色慘白,連原本挺得很直的腰杆,都彎曲了幾分。
“對、對不起……”
看著向他道歉了的神野,羅刹的神情變回了那副一直掛著淺淺微笑的模樣。
“以後多注意一點。”羅刹左手抓起擱在他左側的刀鞘,把刀尖貼回鞘口,將打刀收回鞘中,“不要再在我麵前吵吵鬨鬨的。”
在羅刹將他的刀收回去後,神野才猛然驚覺——他的脊背,已經被他的冷汗給打濕了……
他……是在何時拔刀的?
神野完全沒有看到羅刹剛才是於何時拔出了這柄一直擺在他左身側的赤柄打刀。
他甚至連拔刀聲都沒有聽到……
“我本還擔心,神野君你會不會因為吃了場大敗仗就一蹶不振了。”
“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呢。”
羅刹微笑著將那赤柄打刀擱回到左身側。
“既然神野君你仍舊乾勁滿滿的,那你就多多努力吧。”
“我很期待哦。”
臉上笑意漸濃的羅刹,兩隻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期待著你和你的討夷組,能將你們的‘攘夷大業’做到何種地步。”
“如果遇到了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可以儘管找我們法誅黨。”
“我們會很樂意給你們提供我們能提供的一切幫助。”
神野:“是……”
就如羅刹此前所言:他召神野過來,就隻是為了來確認下神野突遭大敗後,目前的狀態如何而已。
現在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那自是沒有再讓神野繼續在此久留的理由。
羅刹又跟神野簡單地聊了幾句閒話後,便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神野畢恭畢敬地起身向羅刹與清水榮一行了一禮,然後以宛如逃跑般的速度,從這座房內“逃離”。
待神野離開後,羅刹側過腦袋,向身後的清水榮一笑道:“榮一,橘隆之的那個兒子……似乎真的變成‘虎子’了呢。”
聽到“橘隆之”這個名字,清水榮一的臉上浮現了幾分陰霾:“羅刹大人,老實說——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那個橘青登此前的種種表現,怎麼看都隻是一俗人。”
“可最近這段時間,他像是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先是用一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就解決了宗命案。”
“現在又展現出了超凡的指揮能力與個人武力,率領著寥寥2、30人,擊潰了數倍於他們的敵人。”
“哈哈哈哈,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不過這種‘某個人突然變得極厲害’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三百年前,那個差一點就建立了‘織田幕府’的織田信長,不也是在登上家督之位,展現他可怕的軍事才能與外交才能之前,一直被人稱為‘尾張的大傻瓜’嘛。”
說罷,羅刹抓起那把赤柄打刀、佩好在腰間,緩緩地站起身。
“……榮一,給你個小小的任務。”
“羅刹大人。”清水榮一連忙俯低身子,雙手握拳,撐在榻榻米上,“請說。”
“給你2天的時間,去將‘北番所定町回同心橘青登是如何以少勝多,擊退200餘名攘夷派暴徒’的故事,傳遍江戶的大街小巷。”
“羅刹大人?”清水榮一一怔,“這是要做什麼?”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橘青登今年也才18歲吧。如果年紀輕輕地就已名滿天下,不論是自身,還是外界,都容易冒出一些……對他這種年紀的人而言,往往會很難處理的麻煩。”
“我想要測試一下呢。測試一下這個橘青登在一夜成名後,是仍能不驕不躁,還是說就此變得虛妄了。”
“羅刹大人,您這是……有意將橘青登召入麾下嗎?”
“這種傑出的人才,沒有不招攬他們的道理吧?”羅刹換上戲謔的口吻,“現在,我們法誅黨可缺人的很啊……啊,應該說,我們一直以來都很缺人。”
“倘若那個橘青登真是一個值得去期待的人才,那就很有必要試著去將他給招攬過來了。”
“讓你去散布消息……這種任務,對榮一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清水榮一嘴角一翹:“小菜一碟。羅刹大人,您最遲到後日晚上,便能發現不論走到江戶的何處,都能聽到有人在討論那個橘青登。”
話說完,清水榮一頓了頓。
“對了,羅刹大人,既然您有意招攬那個橘青登的話,是否要讓神野停止對橘青登的騷擾?”
“神野似乎有意要對橘青登展開嚴厲的打擊報複啊。”
“不必。”羅刹不假思索地說,“如果橘青登連神野君那種水平的貨色的打擊報複都扛不過去,那說明他的實力和運勢水平也就那樣,根本不值得我去招攬他了。”
“不用去管神野君,他想對橘青登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好。”清水榮一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還有,榮一。明日起我要暫時離開江戶,去水戶藩那兒待上一段時間,我不在江戶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幫忙打點一下我們法誅黨設在江戶的各座據點的運營工作了。”
“去水戶藩?”清水榮一眉頭一蹙,“怎麼這麼突然?”
“水戶藩那兒,近段時間似要來點大動作了啊。”羅刹的嘴一咧,“已經收到了確切的情報:有一批水戶藩的藩士將要潛入進江戶,設法刺殺井伊直弼。”
清水榮一的雙目猛地睜圓。
然後下意識地想要發出驚呼。
可他嘴剛張開,他便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連忙把嘴捂上,不讓自己發出太過響亮的叫聲。
待連做了數個深呼吸,情緒稍稍平複了後,清水榮一以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細聲反問:
“刺殺井伊直弼……?那些水戶藩的藩士是認真的嗎?”
“似乎是認真的。”羅刹將雙手往後腰一背,“剛得知這一情報時,我也相當地驚訝呢……”
“大蛇先生也很關注這事,他親自給我發信了,讓我親自去一趟水戶藩,進一步收集相關的情報。”
“我也不清楚我到底要等到何時才能回江戶。”
“總而言之——我不在江戶的這段時間裡,江戶就拜托你了。”
清水榮一鄭重地點了點頭:“請交給我吧。”
向清水榮一吩咐完一切後,羅刹背著手向房間外走去。
就在他即將穿過拉門時——
“啊,對了對了。”
羅刹頓住腳步,將視線轉回到清水榮一的身上。
“榮一,在我回江戶之前,讓你的人都先彆到橘青登那兒收他爹所欠的賭債了。”
“等之後我回江戶並抽出時間了,再重啟你的‘收債隊’。”
“屆時,我打算跟著你的‘收債隊’去一趟橘青登的家。”
羅刹的兩隻眼睛於此刻笑成2個月牙。
“我想親眼看看那個曾將我們給折騰得夠嗆的橘隆之的獨子,究竟是長著什麼模樣。”
清水榮一:“是!”
……
……
江戶,某地——
在告彆了羅刹與清水榮一後,臉色陰沉的神野便馬不停蹄地直奔位於江戶的某個平日裡鮮少有人經過的偏僻角落裡的破屋。
剛進到屋中,立即有數名武士圍了上來。
“鈴木,去準備火油。”進了屋裡後,神野不帶任何寒暄,劈頭蓋臉地即刻向圍上來的這數名武士下達命令,“火油準備得越多越好。”
“藤田,你去安排人手監視橘青登的家。”
“等橘青登回家了,即刻向我彙報!”
說罷,一股股凶芒從神野的眼中迸出。
“神野先生,這火油是?”那個被神野差遣去準備火油的鈴木,一臉遲疑。
“……那個橘青登害我們討夷組實力受到重創。”神野淡淡道,“不給他點回禮,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
……
2日後——
1月30日——
在有馬率領著大隊人馬成功接應青登等人後,花了2日的功夫,總算是平安地回到了江戶。
在抵達江戶後,安東尼、艾洛蒂他們於第一時間被法蘭西大使館的人給接走。
小室他們被奉行所暫時安排到某處“臨時居所”居住。
至於青登,他則是在有馬的親自護送下,回到了闊彆十餘日的自己的家……
“少少、少主啊!你怎麼傷、傷成這個樣子了!”
見著總算是歸家的青登,是身上纏著許多麻布回來的,九兵衛驚得都語無倫次了。
在有馬親自護送著青登回到家後沒多久,便立即來了2個“客人”。
來訪的這2名“客人”,正是豬穀和牛山。
在得知青登順利歸來後,這二人立即於第一時間趕到了青登的家,前來看望本隻是去查個盜竊案,結果莫名其妙地卷入進一場亂戰中的青登。
江戶,八丁堀,青登的家——
夜晚——
“喂,橘!你沒受什麼大傷吧?”豬穀麵帶緊張地圍著青登轉了一圈。
“豬穀先生,我沒事。”為以示自己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青登抬起右手,重重地拍了幾下左肩,“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好得很。”
此時此刻,大廳內,青登、有馬、牛山3人圍坐在一塊,豬穀繞著青登轉圈圈。
齋藤抱著他的刀,坐在廳房的角落裡,閉目養神。
九兵衛則是正在廚房內搗鼓著用來接待馬、豬、牛三人的點心與茶水。
豬穀繞著青登轉了好幾圈,確認青登現在的精神麵貌的確還算不錯後,才總算是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然後坐回到他原先的位置上。
“橘啊,你也真是……運氣有夠不好的啊……”思考著該如何形容青登的遭遇的豬穀,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運氣有夠不好的……”
“明明就隻是簡單地出趟差而已……怎麼就碰上了這種事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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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挑戰下再來個1字的更新的,但寫到9100字後,實在是寫不動了……(豹頭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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