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門先看屋簷下掛著的乾魚膠。
還有不少!
這讓他心花怒放又惴惴不安:發財了,要發財了!
院裡沒外人了。
錢進不再藏富,拿出一塊複古中年男性手表給劉旺財戴上:“叔,你生產隊長怎麼能沒塊表?”
劉旺財一把推回去:“小錢,你這乾啥呢!”
錢進強行給他手腕套上:“是我必須給你的!你上次給我那五塊老魚膠很有價值!”
“我現在不光在勞動突擊隊乾活,還去了治安突擊隊,為什麼?因為我用那五塊老魚膠開路了!”
劉旺財一聽,沒再客氣。
錢進給他的手表也是複古版的,商品介紹說是原廠庫存的九十年代未使用全新表。
跟現在流行手表一樣,它是手動上弦機械表,不過造型稍有創新。
表盤上麵有領袖圖像,下麵是‘為人民服務’五個紅色小字。
僅僅從賣相來看它遠比不上之前給張紅波送禮那塊表,價格卻要貴得多——240元!
這塊表不主打賣相,它主打實用性。
316精鋼表殼,不會生鏽不會磨損,密封的後蓋能承受水下十米的水壓。
錢進覺得它跟劉旺財這種老乾部是絕配。
劉旺財也是這麼認為的,看著手腕上的新表,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但他還有些不信:
“真是那五塊魚膠值錢了?你可彆拿著當送表的理由,我受不起這東西。”
錢進說:“真的是!我不對你撒謊!”
“不信的話你把屋簷下存貨全給我,我給你兌換更好的東西!”
劉旺財拔腿就要走,又問:“城裡領導是什麼魚膠都要,還是說隻要毛鱨魚魚膠啊?”
錢進反問:“有區彆?”
劉旺財給他講解。
魚膠其實就是魚鰾,曬乾的魚鰾。
然後毛鱨魚是大魚,能長一百多斤,魚鰾很大,曬成的魚膠珍貴。
他說之前送給錢進的魚膠是當初從師傅家裡拿的,曬了二三十年才成型,上次全給錢進了。
現在屋簷下剩下的魚膠叫黃花筒,是鱸魚魚鰾曬成。
錢進當場心涼。
他不了解魚膠價值,但知道鱸魚的魚膠肯定不值錢,因為27年有的是海鱸魚!
劉旺財媳婦招呼他進屋坐。
錢進隻好收拾心情先吃飯。
炊煙從乾蘆葦葉似的海草屋頂鑽出來,被海風吹的卷曲,像扭秧歌的綢帶。
鐵鍋裡正爆炒蛤蜊,鏟子敲得鍋沿叮當響。
豁了口的粗瓷碗裡堆著冒尖的蝦醬,旁邊笸籮裡躺著鹹魚乾。
就這樣,漁家的滋味兒一下子出來了。
劉旺財笑眯眯的說:“今天中午給你好好弄點海貨吃,你們城裡人都愛這一口。”
菜肴已經準備了一上午,今天比招待支農突擊隊的時候還要豐盛。
八仙桌上放滿了海鮮。
正所謂秋風起、蟹腳癢,不管淡水蟹還是海蟹,都到了好時候。
桌子上的紅蓋兒螃蟹都有錢進手掌那麼大,八條腿齊全,一看就鮮活。
蝦的個頭不大,現在不是吃蝦的好時候,但光流水滑,絕對也是鮮貨。
劉旺財準備了一盆子海螺,大的小的都有,這玩意兒高蛋白,能壯陽補虛……
已經是老熟人了,不需要客套話。
劉有餘給添酒,劉旺財揮手:“來,乾一杯!”
錢進放下酒杯開炫。
螃蟹開蓋,裡麵蟹黃跟小孩手掌那麼大,黃澄澄的冒著油:
“沒吃過這麼肥的螃蟹!”
劉旺財指著劉有餘:“咱會計先前特意去公社的碼頭挑的,遠海船才能撈上來這樣的肥螃蟹,咱隊裡的小船撈不上來。”
劉有餘笑著擺擺手,他說:“咱劉家靠著的海太淺,確實不肥,但是有個灘塗很不錯。”
“怎麼樣,今天退大潮,小錢你待會吃完了去趕海轉轉?消消食嘛。”
錢進痛快的說:“好,我一直想趕海,沒有這個機會,今天趕上了正好!”
中午免不了要喝酒,下午他要去拜訪蘇向紅家裡。
這樣用趕海來醒醒酒也挺好的。
推杯換盞吃海鮮。
錢進鬆了好幾次腰帶。
最後吃飽喝足把酒杯一推、筷子一扔,劉旺財招呼他:
“走,領你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