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有著自己的主見,倘若我的意願與你相悖,你從不會服從於我。但是今天,我懇求你,即便我是錯了,你也聽我的,和我姐姐她們,一道去美國吧。那裡其實比咱們國家要開明些,我願你能在那裡,繼續做你喜歡的事。
清夢,請你務必聽我一次,你們去了美國,我就死而無憾了。
徐清夢的眼睛漸漸濕潤了。
良久,她吐了胸腔裡的那一口氣,將信收好,重新洗了臉。她神色如常,打開床頭的抽屜,拿出幾疊馮克禮留下的錢,下了樓。
她把正在擦拭燈罩的馮媽和小蓮叫過來,把錢給馮媽,吩咐她給家裡的傭人一一發下去,又向她說,這是遣資,叮囑她們萬國要打仗了,讓她們儘快回到老家去。
馮媽一愣,良久,她泣不成聲地道了聲謝,和小蓮哭著去花園叫人。
三日後,委員長在各大報紙頭條上發表了戰時臨時遷都宣言。稱為不受敵人威脅,適應戰況,統籌全局長期抗戰起見,即日起遷都至山城,宣言一發,實則意味著金陵被棄。
徐清夢三日前離開萬國的時候,萬國表麵上還算是平靜,隻是城門口的私家汽車一輛接著一輛,這些全都是收拾了細軟爭著要離開的有錢人,以致於交通堵塞,這也給城裡的市民透露出了一個緊張的危機信號。
她臨走前,給馮克禮上司打了電話,上司表示很抱歉,職責所在,他不能說馮克禮現在在哪。最後還是托自己認識的一點人脈,在一個消息靈通的報社主編那裡得知,馮克禮所在的一師,現在不在山城,而是在太平洋的海麵上,抵抗日軍著陸。
戰爭的陰霾,促使許多人決定逃離萬國去往香港避難,現如今的船票有價無市。
好在徐清夢在一位狂熱粉的幫助下,終於搶到了一張去香港的船票。船兩夜三天之後,伴著一道冗長的鳴笛聲,抵達了香港皇後碼頭。
徐清夢一手拿著裝著勃朗寧手槍的手包,一手提著裝著簡單行李的箱子,下了船。
萬國此刻應當炮火隆隆,硝煙彌漫,而皇後碼頭的海麵上卻是輪渡往返,舢板穿梭其間,岸上,人來車往,川流不息,入目一片升平繁華的景象。
落腳的酒店在船上就已經定好,定的是港上車站近旁的半島酒店。
徐清夢入住酒店後,找服務生要來了今天的報紙。
香港的報紙,無論是中文報還是英文報,都在大篇地報道著內地剛剛再次爆發的中日大戰。
每天進來叫早的服務生照著徐清夢的吩咐,將每天的幾份大報也順便送來她的房間。徐清夢關注著報紙,每天開著無線電廣播,直到夜深,廣播放送結束為止。
這天清晨。
徐清夢洗漱好,去三樓的餐廳吃早飯。
餐廳很大,即使是早餐也種類繁多,幾乎應有儘有。
其中有一個山城小麵的檔口人比較少,徐清夢看了一圈餐廳裡來來往往的住客,她朝對麵的那個小麵走去。
“清夢,是你嗎?”
在紛紛雜雜的聲音裡,徐清夢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和自己說話的聲音。
那道聲音清朗,仿佛還有點激動。並且,似曾相識。
徐清夢轉頭,看見王玉庭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他穿著家常服,發型是當下流行的三七分,用了發蠟定型,在餐廳燈光的照耀下,滑的發亮,蒼蠅腿都站不住腳。
“我昨天來的香港。剛才經過這裡,看到你的背影,覺得有點像,就過來看了一下。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這也太巧了。”
不等徐清夢說話,他熱情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