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茶園。
一派雅致田園風光。
涼亭內。
大理石圓桌上擺了滿滿一大桌山珍海味。
惠子露著大半拉胸口,在一旁躬身敬酒。
這女人也是賤。
對老吳這種前列腺炎患者,不要錢的賣弄風騷。
對洪智有,遵守“禮節”,必須用手捂著。
可惜老吳對吃,對女人不感興趣,一門心思在旁邊的幾件古玩上。
“吳站長,您是津海肅奸委員會主任。
“婉秋的帽子都摘了。
“您看我這個……”
穆連城在一旁諂媚討好。
“急什麼。
“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辦,先給惠子夫人摘吧。
“你那帽子不是早晚的事麼?”
吳敬中把玩著手中的景泰藍瓶,不鹹不淡的回應。
正埋頭吃菜的洪智有差點噎住。
惠子是鬼子。
想做漢奸,也得有這個資格。
她要摘個屁的帽子。
老吳的語言藝術已然登峰造極啊。
穆連城麵頰抽抽了一下,掏出絲巾擦著冷汗:
“是,是。
“一切聽從長官做主。
“惠子,還不給吳站長敬酒?”
“謝謝吳站長,您真是我們家的大貴人,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惠子很懂味的蹲在老吳身邊,敬酒陪笑。
吳敬中瞄了一眼她的胸口,皺眉敲打:
“惠子夫人。
“現在是我們的天下,收起你們小鬼子那一套,在津海一畝三分地,你得學會守我們的規矩。
“不要耍小聰明!
“子彈可是不講情麵的。”
“是,謝謝吳站長教誨。”
惠子討了個沒趣,領口往上一提,彎著身退了下去。
正聊著。
肖國華走了過來,湊在吳敬中耳邊低語:
“站長,跟蹤的人已經抓到了。
“是行動隊的李平。”
“這個蠢貨!”吳敬中頗是痛心的罵道。
他對劉雄是有感情的。
要不是為了這點錢,不至於反目成仇。
劉雄死時,就一個念頭:
保住“乾兒子”李平。
所以,吳敬中沒有趕儘殺絕,留了李平一命。
哪怕這蠢貨成天在眼皮子底下蹦躂。
吳敬中也是眼不見為淨。
既然這小子非得作死,那就怪不得他不講情麵了。
“先帶地庫熬一熬。”吳敬中悄聲吩咐。
“是。”肖國華領命。
“穆老板,歲數不小了吧。
“該歇歇了。
“生意要做,生活也要講究。
“沒事了找盧芹齋、孫殿英手下故人喝喝茶、打打麻將。
“去各家老店轉轉。
“再不濟去鄉下走走,呼吸下新鮮空氣也好啊。
“那樣才能長命百歲。
“成天摟著個帶溝子的,女人這玩意敲骨吸髓,小心把你魂給鉤跑了。”
吳敬中放下瓶子,側頭向穆連城傳授起“養生經驗”。
“是,是。
“多謝吳站長指點。
“正好孫殿英的侄子這幾天要來津海辦事,我請他喝喝茶、聊聊天。
“要能收到好東西,一定請吳站長蒞臨品鑒。”
穆連城老臉通紅,雞啄米一樣點頭。
“嗯!
“這就對了嘛。
“那這幾件我就帶回去慢慢研究了?”吳敬中揚眉笑道。
“當然。
“寶劍贈英雄。
“這些東西就該由您這樣有品有德之人收藏。
“我馬上讓人給您裝車。”
穆連城點頭哈腰。
吃完飯。
吳敬中去辦公室拿上檔案袋直奔地庫。
地庫位於地下二層。
除了吳敬中本人,誰的手諭、電話、指令都沒用,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把守大門的,一律是保衛科的親信。
便是馬奎,也近不了地庫大門半步。
咣當。
鐵門打開。
肖科長手下的人,正嚴刑拷打李平。
“招了嗎?”吳敬中沉聲問。
“上的全是狠招,他死不承認與馬奎以及中統勾連。”肖國華搖頭道。
“你下去吧,我單獨跟他聊聊。”
吳敬中擺了擺手。
他知道李平隨了劉雄。
對付這樣的死硬分子,打是沒用的,得上軟招。
“是。”
肖國華帶人退出了地庫。
“你是不是認為,我殺了你師父?”吳敬中走到李平跟前,凝視他的雙眼。
“難道不是嗎?
“餘則成通票,我師父就是因為追查他,才被你害死的。”
李平咬牙切齒道。
“錯了。
“你師父是自殺的。
“你看看這些資料。”
吳敬中打開檔案袋,拿出一些材料和照片遞給了李平。
“什麼意思?”
李平越看越心驚。
“你師父被馬奎和中統的人利用了。
“中統亡我之心不死。
“馬奎呢?
“大奸似忠,居心叵測。
“當初在京陵時,馬奎曾被萬裡浪逮捕過。
“我在國防部檔案庫裡,找到了一份杭城政保總署的秘檔。
“是萬裡浪發給丁默邨的。
“上邊明確提及到,馬奎在刑訊後叛變投靠了汪偽,整個一條線上的軍統內部外勤,幾乎全部被端,損失尤為慘重。
“為此京陵的陳站長還受過戴老板處分。
“保馬奎的是丁默邨。
“走的毛主任關係。
“所以,在你看來滿腔熱血,精忠報國的馬奎,其實是賣國賊。
“他可不是魏桂龍啊。”
吳敬中指著資料冷笑道。
馬奎被抓,可能叛變的消息是餘則成晚宴小聚時,無意中提到的。
這些是吳敬中偽造的材料。
用來對付毛人鳳,那是自尋死路。
但忽悠李平和對馬奎忠心耿耿的“鐵頭”們,卻是堪稱神器。
“這,這怎麼可能!”
李平猶如五雷轟頂。
他最佩服的人。
一個是師父。
一個就是馬奎。
因為他們都是一心為黨國事業拚殺,不計個人得失的鐵血鬥士、英雄。
現在一個勾結中統。
一個是投靠過日偽的蛀蟲。
這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不可能?”
吳敬中冷笑一聲,又拿出了一張照片拍在李平麵前:
“這是抓捕黃忠之前,陸處長的人拍到的。
“你看看。”
李平看著照片,驚然搖頭:
“這是……馬隊長。
“不對,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啊。”
“一起?
“把你的豬腦子從腳後跟掏出來,好好想清楚了,9點21分馬奎在乾嘛?”吳敬中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厲聲提醒。
“我,我好像想起來了。
“馬隊長是離開了一會,他說去打電話、買煙,難道……”李平神色一陣愕然。
“沒錯。
“他去給黃忠送信了。
“要不是陸處長及時察覺,黃忠和湯四毛就全跑了。”
吳敬中道。
“可,可馬隊長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李平瞬間信念崩塌,涕淚橫流。
“勾結中統。
“害死你師父。
“破壞天網計劃,害死我和餘主任。
“毛人鳳再保舉他晉升上校,津海站副站長不就是他的了?
“彆忘了,陸橋山是鄭介民的人。
“戴局長是不可能讓他接任的,唯一的人隻能是馬奎。”
吳敬中冷笑,繼續攻心。
“你追蹤我?
“我告訴你,我找穆連城敲詐勒索去了。
“我喜歡古董,你師父應該跟你說過吧。
“你覺的是我收藏古董事大,還是馬奎勾結中統吃裡扒外罪大?
“你個蠢的掛相的狗東西,還給他死心塌地賣命。
“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你對得起你師父在天之靈嗎?”
他繼續猛攻李平的心理防線。
“我……
“站長,我師父到底怎麼死的?”李平顫聲問道。
“你師父是受過刑訊。
“但那是按照組織程序來的。
“經過調查,他承認掉入了馬奎的陷阱。
“你知道的,他自詡蒼鷹,一生桀驁不遜,視忠誠如性命。
“沒想到被中統耍的團團轉。
“證據確鑿的事。
“他不想去督查室,那太有損蒼鷹的威名了。
“所以,他選擇了死亡。
“後腦勺那一棍子,是你師父求著我,求著肖科長打的。
“平啊,你師父好樣的啊。
“乾我們這一行就這樣,棋輸一招,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吳敬中哽咽一歎,雙目已是淚滾滾。
“師父!”
李平大喊一聲,哭出了聲來。
“我答應過你師父,要關照你。
“我知道你老家在沈陽。
“家中父母健在。
“家規你是知道的,既然被馬奎利用了,你就得認栽。
“津海你是不能呆了,我跟東北區的文站長關係不錯,調你回老家聽差去吧。”
吳敬中抹了抹淚,微微吸了口氣道。
“站長,求求你讓我留下來。
“我要宰了馬奎,親手給師父報仇。”李平哭求道。
“不行。
“馬奎是特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