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
孫科眉頭一跳,以最快的速度接了電話:
“是。
“是。
“知道了。“建豐,謝了啊。
“好。”
掛斷電話,他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一次平津聯誼會,開的極其失敗。
李德鄰的底子太深了。
根本撼不動。
孫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知道手段很拙劣。
像吳敬中這種老油子肯定能看出來,也絕不會照辦。
不會真正引起大亂。
6=9+
但他必須這樣做。
因為老頭子可以接受他聯誼失敗,但態度是一定要鮮明。
眼下美佬不斷施壓,很多元老蠢蠢欲動。
朝野之上已是暗流湧動。
老頭子向來愛猜忌,很可能懷疑他故意出工不出力,這封信就是他出力,表明與李絕不同流的最好證物。
現在看來是僥幸過關了。
“無怪能深受建豐和戴笠、鄭介民器重了。
“吳敬中的確是能臣乾吏啊。”
孫科望向窗外,欣然長歎。
……
次日。
津海站。
洪智有、餘則成正和吳敬中吃新鮮瓜果。
“則成啊。
“吳泰勳的事辦的咋樣了?”吳敬中問。
“還是嘴巴很硬。
“想走馬漢三和北平駐軍的門路。”餘則成道。
“手段還是不夠狠。
“戴老板已經死了,馬漢三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用跟他客氣啥。
“他過去跟鬼子勾結的事一抓一大把。
“直接扣上漢奸帽子。
“敢不老實就上狠活,槍斃了他。”
吳敬中皺眉道。
“是,老師。
“是我太顧忌吳家的名頭了,現在就去抓人。”餘則成道。
“吳家有什麼名頭?
“現在早不是軍閥爭霸的年代。
“舊軍閥之子,像他和盧小嘉之流早就不容於世。
“去抓人的時候,把他夫人也抓上。
“那可是朱啟鈴的女兒,家裡東西肯定少不了。”
吳敬中不屑冷笑。
“站長,事情已解決,老五把馬奎殺了。”陸橋山遞上報告道。
吳敬中抬眉看著他。
陸橋山尬笑不語。
“殺了就殺了吧,報告發給京陵。”吳敬中收回目光道。
“站長,紅票女代表左藍說想把峨眉峰的屍體要回去。
“您看?”
陸橋山又問。
“他們倒是不吃虧。
“一個佛龕,換了兩個大活人,現在連死人都要。
“給她。
“峨眉峰,紅票的烈士啊。”
吳敬中冷笑道。
“是。
“指不定墳前還會堆滿鮮,歌功頌德一番。”
餘則成附和笑道。
“則成,總部發的改組公函你看了嗎?”吳敬中問道。
“看了。”餘則成點頭。
“好。
“洪秘書,去把各科室的負責人叫到會議室開會。”吳敬中說完,當先走了出去。
到了會議室。
各科人員到齊後,吳敬中端坐上首道:
“從今天起,軍統就與世長辭了。
“委座給這個機構改了個名字叫……保密局。”
他轉頭看向餘則成:“是叫保密局吧?”
“是。”餘則成點頭。
“保密局!
“聽著怎麼也不像軍統這般高大啊。
“名改了,新部門新氣象。
“則成,你給大夥說說吧。”
吳敬中感懷一番,吩咐道。
“是這樣的,根據總部要求,咱們站要裁撤五十個名額,離開的去處也不錯,救濟署,城防局,京陵軍官總隊。
“還有外勤也得縮減八十人。
“一句話,以後站裡的經費不會太寬裕,大家可以跟下邊的人說說,看誰願意主動離開。”
餘則成對眾人說道。
在座各位頭頭,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皆是神色哀默。
開完會。
吳敬中回到了辦公室,看著洪、餘二人不禁唏噓感慨:
“兩位,剛剛他們的表情你也看到了。
“都不想走啊。
“軍統,曾經多麼輝煌的存在。
“證件一亮收金收銀。
“誰見了不得畏懼幾分。
“戴老板這一死,咱們特麼成為給彆人保密的了,警備司令部、駐軍更沒把咱們當回事。
“這就是眼下的事實啊。”
“看的出來,他們都不想走。畢竟論福利、好處,沒有比咱們軍統站更肥的了。”餘則成笑道。
洪智有給二人泡上茶,笑著附和:
“好不常開,好景不長留。
“下崗這種事很正常。”
吳敬中歎了口氣道:
“是啊,在這裡咱們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們的命運。
“但在國防部眼裡,也能一句話斷咱們的生死。
“各位,好自珍重吧。”
頓了頓,他道:“智有,中午你去找家好點的館子,咱們一塊給佛龕接風。”
“佛龕要來津海了?”餘則成故作愕然。
“是啊。
“明麵是總部所派過來頂馬奎的職。
“背地裡是建豐派來的監督員。
“專門盯著你我的呢。”
吳敬中嘴角一撇,笑了笑道。
他對佛龕來倒不是十分反感。
行動隊讓陸橋山兼著,總不是長久之計。
津海的地下鬥爭,軍隊腐化問題十分嚴重,既然上邊要動真格的,那就得有真本事的人來挑擔子。
“我認識佛龕。
“跟我一期的,行動班的優等生。
“很受餘樂醒的器重。”
餘則成點頭道。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跟劉雄情同父子,劉雄是蒼鷹,他這雙眼也早就得到了真傳。
“則成,你以後得當心點。
“小心他私下報複。”
吳敬中提醒餘則成的同時,也是提醒自己。
“老師放心,我會有分寸的。”餘則成點頭道。
“你們去接人。
“我先休息會,待會在餐廳等你們。”
吳敬中吩咐道。
待兩人離開後。
吳敬中把肖國華喚了進來,沉聲問道:“劉雄那些資料都銷毀完畢了嗎?”
“銷毀完了。
“李涯就算來了,也查不出毛病。”肖國華道。
“餘則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東西,也得清理了。
“我了解李涯,跟劉雄一樣是個狠人。
“另外,你抓緊時間把行動隊的人清一清,把孫興提個副隊長,再安插兩個保衛科信得過的人。
“行動隊過去被馬奎抓在手裡,經常不聽調令擅自行動。
“我不管他是誰派來的。
“這種情況在李涯這,絕不允許再出現。”
吳敬中鄭重指示。
“明白,我這就安排。”肖國華領命而去。
“佛龕!
“就該好好被供起來啊。”
吳敬中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
中午十二點半。
鴻福茶樓。
一大桌上好酒菜上桌。
吳敬中坐在上首。
李涯正坐對麵。
餘、洪二人分坐左右。
“來,李涯,我給你介紹下。
“則成跟你是老同學就不用多說了。
“這位是洪智有,我的秘書。
“洪秘書,這位就是潛伏延城,大名鼎鼎的佛龕了。”
吳敬中笑著介紹道。
“李隊長。”洪智有探身跟他握了握手。
“慚愧。
“戴老板對我有過指示,待戰時,建奇功。
“還沒開戰呢,讓人給攆了回來。
“我這大名啊,在軍統局估摸著都成笑話了。”
李涯很自來熟的打趣道。
“哪裡。
“李涯,你比過去憔悴,黃了點。”餘則成笑道。
“你們是不知道。
“延城那過的啥日子,天天開荒鋤地,吃的饅頭、窩窩頭。
“大風一刮,那沙子、土啊灌的滿嘴都是。”
李涯搖了搖頭,訴起了苦。
“李隊長真是不容易。
“來津海了,好好享享福。
“這邊可是世界,黃土吃不著,酒和肉肯定能管飽。”
洪智有笑著奉承道。
“哪裡,以後都是同事了。
“還請站長和二位多多關照。”李涯笑容滿麵道。
“來。
“為我們歸來的英雄舉杯!”
吳敬中適時舉杯提了一個。
喝了兩輪。
李涯也不客氣,酒喝的斯文,吃菜可就是狼吞虎咽了。
“幾位,讓你們見笑了。
“剛回西安時,心頭煩躁、不甘心,吃啥都沒食欲。
“到了京陵。
“總部光嘉獎,不給錢,除了建豐同誌請我吃頓大餐,平時兜裡光光的,哪下得起館子啊。
“今兒算是托站長和二位的福了。
“終於能飽餐一頓了。”
李涯一邊吃,一邊借機亮出自己的底牌。
“李隊長,建豐請你吃過便飯。
“嘖嘖,那肯定很豐盛吧。
“就你這待遇,像我等刺殺什麼李海豐、柯成武,那是拍馬也趕不上了。
“頂多隻能撈上委座一句‘好,好,好’了。”
洪智有淡笑之間,也表明了在座眾人也不是吃素的。
“對。
“二位可是戴老板和委座嘉獎過的英才。
“來,我敬你們一個。”
李涯看了洪智有一眼,忙舉杯回了一個。
“你們都是青年俊傑。
“隻要大家同守一心,津海站就會是鐵板一塊。
“這個馬奎在站裡把大家攪的是不得安寧。
“李涯,你做了行動隊長,得引以為鑒啊。”
吳敬中點了李涯一句。
“站長放心。
“隻要是有利於黨國的事,李涯義不容辭。
“不利於黨國的事,一絲一毫也不碰。
“這也是臨行前,建豐同誌對我的叮囑。”
李涯笑了笑,不著痕跡的頂了回去。
“說的好。
“那就謹以此杯向建豐同誌致敬。”
吳敬中不自然的笑了笑。
待吃完飯。
李涯從車裡拿出一個大包,取出禮品道:
“站長,二位。
“我手頭不寬裕,這是京陵的烤鴨,在當地也算是一大特色。
“還請二位收下。”
“李涯,你這太客氣,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啊。
“那我就收下老同學這番情誼了。”
餘則成笑著接了過來。
洪智有亦是感謝了一番。
回到站裡。
李涯沒急著去辦公室點名,喊住洪智有道:
“洪秘書。
“我的房子、配車什麼的,還請行個方便。
“另外我能不能先預支兩個月的薪水?
“實在是兜裡空空啊。”
洪智有決定給這家夥上點強度。
他順手把李涯拉到一邊悄聲道:“李隊長,實不相瞞,我這個總務科助理是個虛銜。
“章子把在情報處的陸橋山處長手裡。
“站裡幾個主要科室,都是陸處長扛著的。
“你找我不好使,得找他要。”
“陸處長?
“在總部聽人說過,是鄭局長的同鄉。
“那成,我會會他。”
李涯仰著下巴顛了顛腦袋,眉宇間滿是桀驁之氣。
洪智有看出來了。
李涯呢,明麵上比馬奎會說話,懂些人情世故,但不多。
但骨子裡依舊是傲慢的。
至少,對自己的資曆、功績是很自信的。
而陸橋山呢?
又最愛擺架子,在乎臉麵。
這倆人碰一塊,能一團和氣才怪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