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槐江灣,一棟彆苑之內。
臨江露台擺著畫案,周邊空無一人,後方打坐修煉的房間內,華發老者身著文袍,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臉色鐵青怒罵:
“為師讓你去毀屍滅跡,你這喪門星在外麵乾了些啥?
“下午衙門還在找紫徽山大妖,你出去一趟,鹿鳴死外麵了不說,三百武卒還全回了城,丹王府、紫徽山、丹陽學宮有名有姓的人,全抄了家夥在街上溜達。
“現在為師出去撒泡尿,都能撞見倆三品猛人,為師為非作歹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陣仗……”
江湖主力軍多在六到一品之間,丹陽不是京城,三品往上的高人密度不大,說撒泡尿就能撞見倆,明顯誇大其詞。
但目前這些高人,確實全在城內外晃悠,各個都在找養瘋屍花的妖寇!
何參坐在蒲團上,胸口紮著繃帶,眼神也相當懵逼:
“我不知道呀,我到了雞冠嶺,就被那謝儘歡堵住了,出手那叫一個殘暴,我拚了老命才逃回來。
“師父,我感覺謝儘歡有大問題,他手持能鎮邪的法器,卻和巫教混在一起,而且跟個鬼一樣,不知怎麼就找到了雞冠嶺。
“你說他會不會是蠱毒派祖庭的人,專門來清理師父這叛徒?
“他今天捷足先登,我到場時,他已經打開了屍坑……”
老者名為太叔丹,是何參師父,但此刻隻想清理門戶,聞聲頓足怒目:
“老夫都離開螭龍洞三十年了,要清理門戶也該是屍巫派來,蠱毒派現在來找老夫麻煩作甚?
“而且按照城裡那位師兄的說法,屍坑血痕造詣通仙。
“想偽造出此等痕跡,首先得有相應造詣,謝儘歡一個正兒八經的武夫,就算想坑害老夫,又如何偽造出此等痕跡?”
何參聽到這裡,覺得也是。
從今日交手來看,無論謝儘歡還是那名巫師,都不存在偽造出這種痕跡的超凡道行。
而他能活著逃回來,說明周圍也沒什麼高人,畢竟直接把他滅口,可比藏匿不冒頭風險低的多。
“如果不是謝儘歡下黑手……”
何參仔細想了想,詢問道:
“會不會是紫徽山那隻大妖,意外找到了屍坑,在借其中陰邪屍氣恢複元氣,謝儘歡通過蠱花找到了地方,結果誤認為師父是紫徽山妖氣源頭,直接衝著師父來了?”
太叔丹覺得這說法很有可能,在跟前坐下:
“血煞之氣來源,上麵也沒搞清。若真是如此,咱們總不能跳出來向衙門澄清,就算說了,無憑無據,衙門也不會信。”
何參眉頭一皺,覺得這麻煩是有點大了。
他師父出自巫教蠱毒派,後轉投屍巫派,如今更是欺師滅祖,拜入了冥神教門下,在丹陽秘密煉製‘血妖丹’。
作為三家姓奴,他師父什麼都會點,放在江湖也算個底蘊深厚的邪道狠人。
但朝廷這次的陣容實在太誇張了,丹州梟雄傾巢而出,後麵還有欽天監等國家隊等著下場,若是被朝廷誤認為紫徽山妖氣源頭,他都不知道這局麵該怎麼活。
“那現在怎麼辦?讓王府這麼查,咱們啥事也彆想乾,恐怕不出兩天就得被挖出來。”
太叔丹摩挲著手指,認真思考良久:
“衙門如今認定‘紫徽山妖氣’,和東倉坊、三合樓的事情有關,但並不清楚我等身份。
“既然已經禍水東引,當前隻能繼續栽贓,讓李家先接下此事,爭取拖延到中秋之後。”
何參聽到這話,覺得有道理!
朝廷誤認為他們是紫徽山大妖,但又不知道他們是誰。
昨天已經栽贓了李家,如今再給李家添點‘紫徽山大妖’的證據,這大乾鐵拳,不就順理成章錘到李家頭上了嗎?
反正李家什麼都不會承認,後麵還有通天背景當依仗,李家和王府杠上,他們自然就爭取到了時間。
“好一個死道友莫死貧道!我這就給李家挖坑,儘快把衙門視線引過去。”
“這事兒得求助那位師兄。你切記彆再暴露,中秋節沒兩天了,若辦砸了差事,天下間便再無我師徒容身之地。”
“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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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青泉巷衙附近依舊馬蹄聲不斷,時而能看到差役從外往返。
謝儘歡肩扛睡著了的煤球沿街行走,瞧見街上數量倍增的差役武卒,心安了不少。
這些差人,本來都在外麵搜山,雖然鎮妖陵藏在群山深處不好找,但寸寸排查遲早還是能找到,說不定還會發現關於他的蛛絲馬跡。
如今所有人視線被拉回來,工作重心放在了追查妖寇之上,他暴露的概率自然降到了最低。
雖說隻是權宜之計,隻要王府發現妖寇沒那麼大本事,還是會來錘他,但終究是爭取到了一些設法破局的時間。
如此琢磨著,謝儘歡回到了青泉巷的宅邸,房東太太家裡的喧囂琴曲,依舊在持續:
“燕語呢喃,鶯歌婉度~……”
“今天在牡丹池大殺四方的公子好俊氣呀,有沒有誰知道身份?”
“人家和林大夫雙入雙出,你怎麼搶?林大夫長得如花似玉不說,房術上也造詣通仙……”
……
這群小騷蹄子……
謝儘歡暗暗吐槽一句,先把煤球放在床上睡覺,而後取水倒進浴桶,把林婉儀給的藥粉倒入其中。
隨著用手攪開,濃鬱藥香擴散,水也變成了奶白色,看起來更像是牛奶浴。
謝儘歡褪去衣袍靠在浴桶中,把一個小瓶拿出來,從裡麵倒出了紅色丹丸。
龍血丹看起來更像是山楂丸,聞起來帶有淡香,吃下去入口即化,口感並無特彆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