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蓮妹妹沒跳河,你這個六哥哥倒差點跳了河。”
鄧然用手點指著彤彤,連損帶挖苦帶嗬斥:“這是中湖,不是清水河。你不是常預言這首北京小曲幾十年後會流行起來嗎?你現在就想讓它成為流行歌曲啊?真現身說法呀?”
擱在以前,彤彤早就反唇相譏了,但現在的他,完全沒有這個心思。雖然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但還是感覺頭腦混亂,不想說話。
此時,哥倆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鄧然說著說著,感覺有點彆扭。這地方平常都是情侶們才坐著喃喃細語呢,倆大老爺們坐著低聲細語確實不常見。於是他站了起來,給自個兒點了一支煙,又問彤彤要不要,彤彤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你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可能要出問題。”鄧然說,“於是我就跟過來了。看你進規劃設計院的時候,我沒有跟進去,但見你出來的時候就變了一個人,跟喝多了似的,確切說,像是在夢遊。我心說壞了,出問題了。她莎莎那兒出了問題,你這肯定就會有更大的問題。你們倆簡直就是砸了骨頭連著筋!看你這副德性,我就在你後邊一直跟著,我還尋思你得去個酒吧什麼的地方,沒想到直接奔了中湖!還差點一猛子紮下去!你可真行!”
“她結婚了,她……她居然結婚了。她辭職了,她居然辭職了。”彤彤口中反複念叨著,真的像個神經病一樣。
“我的祖宗,你都念了一千八百遍了,聽得我腦仁都疼了。”鄧然皺起眉說道。
“這怎麼可能呢?這怎麼可能呢?”彤彤繼續念叨。
鄧然也迷惑不解,說著同樣的話:“就是啊,這怎麼可能呢?哎?彤彤,我問問你,那她單位領導還說什麼了?你問沒問,當莎莎說她是為了回家結婚而辭職時,她的精神麵貌是什麼狀態?”
彤彤想了想,點了點頭:“這倒是真問了,我想起來了,她領導說,她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悅,甚至有點不太自然。不像是在說自己要結婚,倒像是在說家裡出了什麼事兒。她領導說,當同事們走過來祝賀她的時候,她也隻是淺淺地笑了笑。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多說,辦完辭職手續,就直接走了。”
“那你怎麼不去她平常租住的地方問問呀?”
“這個我肯定是問了,”彤彤說,“和她住在一起的女同事說,她那天辦完辭職手續就直接回了租住地,收拾好東西就走了,什麼也沒剩下,毅然決然、再也不回來的樣子。”
“這倒奇怪了啊。”鄧然掐滅了煙頭說道,“咱們那邊廂破大案要案,這邊廂還遇到了如福爾摩斯和波羅一般的離奇情況!劇情還挺類似柯南道爾和阿加莎。”
彤彤卻沒心思再和鄧然打趣,他此時心煩意亂,甚至心亂如麻。
他找鄧然要了一支煙,點燃後一口一口猛吸。
一支煙沒多會兒就抽到了頭,彤彤將煙蒂使勁跺腳踩滅,隨後突然站了起來,嚇了鄧然一大跳。
“我找她去。”彤彤說罷這四個字就邁開了大步。
“你去哪找她去呀?”鄧然在身後喊道。
“去她家。”彤彤頭也不回地說。
“哪個家呀?她城裡的租住地人家不是說了嗎,搬走了。”鄧然繼續喊著。
“去她家鄉,她們村。”彤彤邊大步走、邊毅然地說。
鄧然忙追了上去,攔住了彤彤:“你是不是瘋了?先不說來回就得兩整天,那地方你找得到嗎?莎莎跟你說過具體的地址?”
“我去她單位問。”彤彤說著,心裡卻想:自己怎麼就沒看過莎莎的身份證呢?當然,也看過,那是在你儂我儂的時候,他們互相拿出身份證看彼此的照片打趣、評論,可那個時候誰有心思看上邊的戶籍地址呢?
“你不能去。”鄧然站在彤彤麵前滿臉嚴肅,甚至展開了雙臂,就像童年的遊戲“老鷹捉小雞”擋住老鷹的小朋友那個動作一樣。可鄧然也知道,現在他想擋住的是一隻快瘋了的獵鷹,這還真難辦。
“你這個時候最好彆攔我。”彤彤盯著鄧然的雙眼,冷冷地說道,“否則,雖然咱倆是兄弟,我可能也會對你不客氣。”
鄧然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動手我可能也打不過你,我也知道,我可能攔不住你。但是我隻想說一句話——後天就要出發了,南寨國抓捕葳蕤的行動馬上就要展開了。先不說你現在這種狀態還能不能參加行動,就算你真的去了莎莎家鄉,假設你得到了一個特彆糟糕的結果,你這個‘多情的人兒癡情的漢’到時候會是一副什麼樣子?那還真不好預測。”
“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彤彤突然爆發了,大聲朝鄧然吼叫著,“就這樣參加行動?就這樣不管不顧去工作?如果是你,你能乾好工作嗎?”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工作在先。”鄧然冷靜地說道,“你剛才的話恰恰給說反了——你放下工作而去管兒女情長,那才是真的不管不顧。”
“可她,是我的……”
彤彤的話沒有說完,鄧然那就接口說:“你的什麼?你的妻子嗎?你們結婚了嗎?你們成家了嗎?假設你結了婚成了家,你的妻子突然這樣的消失,那你倒是有權請假。當然啦,我現在沒有女朋友,可能隻是以一個局外的人的眼光看,也許說的不對,又也許說的比較殘忍,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她隻是你的女朋友。哪怕就算你們私下定了終身,她也還不是你的家人。你如果為了這個而耽誤了工作、而耽誤了正事,可能會影響你的一輩子,甚至於在後來的很多年你會後悔。”
彤彤聽到這裡無話可說了,他有心反駁自己的好兄弟,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他心裡知道,心直口快的鄧然其實說的也沒錯,甚至很對。
他知道自己畢竟是一個偵察員,讓自己變成純感性的人是要不得的。有些時候,自己必須高度的理性。而自己這個工作、這個職責往往就是會經常受到這一類的考驗:在感性的情感與理性的現實麵前,就看你怎麼選擇。如果選擇錯誤,就會一錯再錯。
想到這裡,彤彤的腦中突然冒出了輪回樂隊的那首《許多天來我很難過》的一句歌詞:“就算是我的錯,我也願意錯了再錯。”
但他知道,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以如此,但對於他來說,不可以。
彤彤點點頭,長長地深呼吸了一口,說道:“我明白了,咱們走吧。”
“去哪兒?”鄧然還是不放心地問。
“回我家。”彤彤說,“當然,你也得回你的家。咱們各自收拾行囊,準備後天的出發。”
鄧然點點頭:“我先送你回家吧。咱們打個出租車,看你這狀態,我有點不放心你走回去。”
彤彤未置可否,他現在全身癱軟,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沒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沒法走路回去。
出租車很快就將哥倆送到了彤彤所住的樓區。
一路上彤彤都靠在座椅上,雙目緊閉,沒有說話。鄧然知道他狀態糟糕,也自然是沒有和彤彤搭話。他知道彤彤現在需要安靜——他腦子太亂了。
可當車開到樓下的時候,彤彤卻被鄧然的一聲驚呼震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問道:“怎麼了?”
鄧然指著車窗外,竟然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你看那是誰?”
其實還沒有等鄧然說完,彤彤就已經認出了站在他家樓門口的那個人。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彤彤感到全身一陣顫栗。他瞬間拉開了車門,不等車停穩就跳了下去,奔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站在樓門口的,是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