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愛？什麼又是無奈？無言的相對，我似乎已明白。慢慢走向你的麵前，握緊你的手，強掩住眼淚，對你說聲珍重。/br“以為我們的愛會流傳在世間，以為我們的誓言會直到永遠，以為遠處的風會吹散我的痛，以為遙遠的天邊有渴望的溫柔。隻是這顆對你的心從此沒有人能懂，帶著我心痛的夢，漂流……”/br不知是餐廳抑或音像店，某一家商鋪傳出了這首王傑的老歌。/br彤彤踉蹌地走在街上，這歌詞如同有意嘲弄一樣，一句一句紮入他的耳際、腦海、心底。/br而紮入他身體和肌膚的，卻不僅是這哀愁的歌聲，更是從天而降的滂沱大雨。/br冷雨，甚至對於彤彤來說是冰雨，1996年，深秋的大雨。/br他似乎腦中一片空白，但又似乎什麼都異常清醒。不知是不是雨幕的原因，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他無所謂，走下去就好了。/br此時他的眼前全是莎莎。不是一年前的她，不是半年前的她，不是昨天的她，而是剛剛的她——那遠去的倩影、那掛著淚珠的、最後的一瞥。/br他隻記得莎莎掙脫開自己的臂膀，好像說了句“我必須走了。我是借著跟大浦來這裡辦事、他去會這裡的朋友的這個空檔來找你的。我如果再不去跟他會合，會出事的……”諸如此類的話。/br彤彤不想回憶的太清楚，他知道這段話的每一個字，都在紮著他的心。每一個字，都如同崔健的歌詞——像是一把刀子。/br他還知道、並且幾乎要崩潰地肯定：剛才莎莎掙脫出自己環抱她的臂彎，那也許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擁抱了。/br他還隱約記得：他追了出來，追下了樓，眼見莎莎跑進雨霧中、跑到樓區口叫來了一輛出租車，隻回頭最後凝望了他一眼，就鑽進車裡，而後，車子飛快地開走了。/br他記得那一刻，他和莎莎臉上全是水，卻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br於是彤彤沿著出租車開走的方向跟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永遠跟不上了。不是車子走遠了，而是他的愛情，隨著飛濺起水花的車輪，一去不複返。/br彤彤踉蹌著走著，渾身早已濕透，渾身早已冰涼……/br兩年後的1998年，當任賢齊的那首《傷心太平洋》橫空出世、流行開來之時，彤彤曾經覺得：這首歌不正是唱的1996年下著冰雨的那一天的自己麼？/br雨，冰雨，1996深秋的冰雨。/br彤彤像個夢遊者一樣，趟著水、淋著雨，就這樣漫無目地的走著、漫無目地，卻不是漫不經心。他倒真希望自己此時的狀態是漫不經心，但他此時的心，正向太平洋最底端下沉，下沉……/br“彆唱了——！”/br彤彤朝旁邊的店鋪嘶吼，或者說是一種哀嚎。/br沒有人聽到他的嘶吼，滂沱的冷雨讓街上已經幾乎沒有了行人。/br偶爾路過幾個打傘的行人，也都繞得遠遠的，躲開這個他們眼中的“瘋子”。/br“彆唱了！彆再唱了！”彤彤幾乎是哭嚎著說。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用詞不當——其實沒有人在唱，隻有音響在放。但此時他覺得：那放出的不是音樂，而是向他飛來的子彈。/br那是他怕子彈嗎？他知道自己不怕子彈。進入專案組之後，經曆了那麼多場的槍林彈雨，他都沒有怕過。但是他明白，在愛情這場本不是戰鬥的角逐之中，他——彤彤，敗下了陣。/br他的頭腦混亂而暈眩，他的全身癱軟而無力。他感覺自己就快要倒下了，就在這一刹那，一股強大的力量架住了他的雙臂。/br但馬上，他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又感覺自己是被什麼猛撞了一下。/br他以為自己是被車撞了，但還沒來得及有任何下意識的反應，自己又被一雙有力的手按到了路邊的牆上。/br他的後背猛地撞到了堅硬的磚麵。他沒有感到疼痛，但卻猛然清醒了過來。/br麵前那雙眼睛正怒目而視著自己。對方的雙手緊緊按住他的雙肩，把他牢牢地摁在牆上。/br按住他的人，是鄧然。/br“你他麼給我醒醒！”鄧然嘶吼道，“你再不醒過來，我就揍你了！”/br他認出了對方。/br他無話可說，隻能凝視著對方的臉。/br四目就這樣凝視著，鄧然的雙眼噴著火，彤彤的雙眼下著雨。/br“你他麼還是個爺們兒嗎？”鄧然繼續吼道，“是爺們就給我站直了身子！是爺們就不要這樣兒女情長！是爺們就給我打起精神！”/br彤彤依然沒有說話，但停止了流淚。儘管臉上仍舊全是水，但表情已然有些恢複了常態，他點點頭。/br“行，承認是爺們哈？”鄧然鬆開了按住他雙肩的雙手，“是爺們就跟我走。”/br彤彤猛地一驚，隨口問道：“走？去哪裡？”/br“再跟我裝傻，我就給你一拳。”鄧然再次嘶吼，“你忘了你是乾什麼的了嗎？你忘了你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了嗎？你這個德行你對得起它嗎？你要是現在就去辭職，那我不管你，你愛乾嘛去乾嘛去！你跳清水河去我也不管。但你要是真這麼選擇了，咱們哥們也就一刀兩斷了。”/br“哥們……哥們……”彤彤嘴裡囁嚅著這個詞。/br“能振作嗎？我問你最後一遍。”鄧然盯著彤彤的雙眼問道。/br彤彤此時才感到這冷雨的刺激，才感到這冷雨能讓人昏厥，但也能讓人清醒。透過衣服鑽進肌膚的冷水，終於讓他清醒了。/br他知道這時必須對自己殘忍了。/br再刻骨的心痛，擺在即將到來的戰鬥麵前，他彤彤也必須責無旁貸要選擇後者。/br“能。”他毅然地說道。/br“那就好！現在跟我走。”鄧然話沒說完就不由分說地拽起了彤彤的胳膊，毅然決然地邁大步向遠處走去。/br不遠處店鋪的音響，此時正在放唐朝樂隊的搖滾歌曲。/br“風，吹不散長恨；花，染不透鄉愁；雪，映不出山河；月，圓不了古夢……”/br然而雨呢？/br這冷雨，帶走了彤彤的風、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