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月麵容一肅,立即跪地。
“家母容顏受損,難以示人,加之自醒來後,下半身已失去行動之能,如今隻能靠木與行走,今日未能親身入宮,向娘娘表達感激之情,臣婦鬥膽,代母叩謝娘娘的深切關懷。”
皇後聞言,初時略顯驚訝,旋即便溫柔地示意身旁的老嬤嬤上前,將謝明月輕輕扶起。
她的目光落在謝明月微紅的眼眶上,不禁輕聲歎息,語氣中滿含同情與憐憫。
“原來如此嚴重,本宮怎會遷怒於顧夫人呢?她作為顧家僅存的血脈,本宮心中唯有期盼她能早日康複,重拾歡顏。”
昨日,皇後已聞夏公公回稟,言及前往宣旨之際,戚府眾人對謝明月麵露不善,神色間橫眉冷對。又說在謝家時,看到顧夫人半個身子被火燒得不成人形,聞之心亦戚戚焉。
尤其是聽說,顧氏是被謝明月喚醒的,皇後也是生育過的婦人,知曉女子在內宅的艱難,更懂得兒女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當即心中對顧氏的評價就高了許多。
反觀謝長勳此人,平日裡常以愛妻之名自詡,然顧氏之境遇竟淒涼至此,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看來武帝一直按著他不用,也是有此考量。
“白嬤嬤,去,將本宮那盒凝脂膏取來。”
皇後沉吟片刻,伸著指套往後殿一指。
白嬤嬤訝異道:“娘娘,可是那南國進貢來的?”
“叫你去就去,那膏藥進貢上來,自是為了造福於人,”皇後睨了嬤嬤一眼,隨即目光柔和地轉向謝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本宮這兒得了一盒祛疤的膏藥,你且帶回去,給你母親試用。若能因此讓她的容顏恢複如初,那便是再好不過的美事了。”
言罷,似乎擔心謝明月心中存疑,皇後又溫婉地解釋道:“這膏藥乃南國精心進獻,采用他們幾乎失傳的秘法煉製,宮中唯本宮與貴妃處各得一盒,總共不過兩盒,自是需用在最為需要之人身上,方能彰顯其價值。”
謝明月動容謝恩,待白嬤嬤取來膏藥後,皇後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還將親手摘的宮花賞給謝明月簪了一朵,估摸著差不多到了下朝的時辰,這才讓她退下,去見武帝。
謝明月踏著滿宮繁花慢慢往外走。
方才皇後賞的是一朵海棠,海棠素有“國豔”之讚譽,可見皇後對她是極為滿意的。
她一路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翊坤宮的各處,雖然武帝對外的名聲是盛寵劉貴妃,但皇後這處的一應供應也不差。
在宮裡,自然是什麼樣的分位、寵愛,得什麼樣的待遇,若是失寵的宮妃,冬天連一盆雪花炭都不一定能分到。
可見皇後表麵上溫婉大度,實則手腕高明,否則何以在太子體弱多病,七皇子咄咄逼人的局勢下,仍能與劉貴妃勢均力敵,維持著後宮的微妙平衡。
看來,戚縉山這太子太傅做的,還算穩妥,就連武帝心中那杆秤,似乎也更傾向於正統血脈。
她慢慢走到禦書房附近,前麵葳蕤的花叢隱隱望去,似乎有一隊儀仗。
謝明月趕緊隨著引路的王石避讓。
卻不曾想,那儀仗往這邊拐來,四爪龍紋在衣袍下擺張牙舞爪地騰雲,謝明月餘光瞥到一眼,頓時有些緊張。
是太子。
傳聞太子身體孱弱,有些喜怒無形,謝明月心中叫苦不迭,就怕太子給自己找事。
未料太子竟駐足於不遠處,目光掠過她跪伏行禮的身姿,忽而偏頭,往旁邊笑道:“老師,是您的夫人。”
緊接著,戚縉山那沉穩有力的聲音便悠悠傳入謝明月的耳畔。
“夫人今日進宮謝恩,未承想竟與殿下及臣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