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少雲,天微亮。
天色漸明,山巒處,光束開始散落人間。
光芒照耀,黑夜褪去。
在平陀山的後山之中,兩道身影正在快速的走動著。
“我聽部隊裡的人說徐老板全程都是跟著隊伍在打小鬼子,好像已經過了指揮室那邊了。”
韓春雪語氣難免有些緊張,畢竟從之前的道聽途說,真正見識到了傳說中的虎賁旅,真的有很多讓她觸動的地方。。
女營長,女醫療兵,據說這個女醫療兵還是神槍手,已經打死了數以百計的小鬼子。
聽到的越多,對於即將到來的見麵,她就越是緊張。
所有的見麵過程,其實在她的內心,幻想過無數次,小鬼子的通緝令上的形象,她也見過,他感覺應該有那種揮斥方遒,殺意凜冽的感覺。
許蘭的神情,也帶著一絲緘默,畢竟她一直在戰地醫院裡麵幫忙,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這才過來。
畢竟,這一戰打下來,傷兵後勤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聽著韓春雪的話,許蘭也在腦海中找尋著關於林天塵的記憶。
“彆緊張,你見了就知道,很平和的一個人。”許蘭感覺在萬家鎮滅阪田聯隊,仿如昨天的記憶。
那是曾經的初見,在山洞之中,她第一次聽到為之奮鬥一生的話。
讓後代不再打仗。
腦海中翻湧的記憶,讓林天塵與王建堂等人的麵容,漸漸清晰了起來。
黑雲寨的離彆,在初冬。
如今再見,已經是一年的夏末,在最遙遠的兩個季節,回首相見,許蘭之前還有事情在忙著,可現在內心不自覺的激動了起來。
平陀山已經沒有樹木遮擋,山中風聲很大,帶著涼意,許蘭的步子卻很快,山下,遍地的彈坑,黑漆漆的一片很難想象,這曾經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
一堆堆的鐵塊屹立在山下,小山坡之中,宛若小黑塔。
下方還有戰士在清理著,打掃著殘存的彈藥。
殘破之感讓整個平陀山顯得宛若廢土之中的孤島,血土形成的龜裂的泥塊都曾告訴兩人,這裡曾經發生著一場死戰。
許蘭期待相見,又害怕相見,她期待那些人都在,卻又害怕那些人離去。
“勝利的曙光,我見到了。”許蘭看著天際一大片的赤紅,低語喃喃著。
就像程婷英給她的書信中所說,黑雲寨的後山已經開滿漫山遍野的月季,很美....
石碑林前的田野已經是鬱鬱蔥蔥,已經收獲了兩批糧食,希望在山間生根發芽,勝利的曙光在東北極力的呈現。
隻是這過程,許蘭卻知道其中的艱辛,為了這個目標數以萬計的戰士,站在這闊彆十多年的土地。
站在指揮室外,許蘭腳步微停,一些熟悉的身影出現,讓她思緒已然飄然,一旁的韓春雪,更是緊張的,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麼,隻能死死的跟著許蘭。
許蘭步子微動,邁步走入指揮室,指揮室裡麵站立著不少的人,熟悉的麵孔出現,目光一一的掃過,讓她的心神微微一鬆。
跟著進來的韓春雪,神情十分的拘謹,用著眼神的餘光,不停的打量了整個指揮室,能認出的來,除了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之前一直嚷嚷的罪孽深重的徐景強,此時傲然站立,腰杆挺著筆直。
隨後看著徐景強目光死死的盯著一位年輕的人影,她的目光不自覺的順著看了過去。
身形乾練,皮膚上沒有留下太多歲月的痕跡,可眸子卻讓人感覺曆經滄桑。
看著眼前的人,韓春雪從許蘭那裡得到了許多關於林天塵的消息,當真正的看見林天塵之後,他感覺一切就像許蘭說的一樣。
如果沒有小鬼子,或許不會成為讓小鬼子聞風喪膽的統帥,而是在學堂,無憂無慮的讀著書,又或者在天地間,望著草地,牧著牛羊。
緊張的韓春雪,也隻是用餘光打量著,甚至連接著那一道曆經滄桑的目光,聽著十分溫和的話語,她依然控製不住的緊張。
這一份緊張不是來源於害怕,而是來源於敬重。
“歡迎許小姐回來。”林天塵看著許蘭,伸出手,臉上微微一笑。
與初見時,許蘭整體的容貌上消瘦了許多,這讓他內心對於眼前的許蘭充滿著感激,從浦東送過來的藥品、物資等等救了太多戰士。
如果說,他們是在戰場上拋灑熱血,那麼許蘭他們就是在黑夜下趟過荊棘的道路。
“林旅,客氣了....”許蘭想過許多見麵的時刻,輕鬆的氛圍,活躍的話語,可是這一切,在真正的見麵之後,變成了有些低沉的回應。
因為在指揮室裡麵,每一名團長眼神中的血絲,已經把之前的勝仗訴說的明明白白。
究竟是怎樣的終點,才能配得上眼前這些人一路的顛沛流離。
她一路所做,與這些人相比,真的感覺不算什麼,她最真實的想法就是不希望這些人獨行在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上。
隻是隨著虎賁團,變成了虎賁旅,從晉地選擇了北伐關外,林天塵正在把曾經說過的話一一實現,她就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選擇的這一條路,她就走的無比堅定,比當初踏遍大江南北,尋找的希望,選擇記者這條路,更加的堅定。
無數個日夜,燈火下奮鬥,獨行在浦東夜間的大街小巷,行走在寂靜一片的荒野,都沒有影響她分毫。
因為她知道,希望,不是單純的賦予,而是彼此的共生。
“不是客氣,真心感謝,今天天氣不錯,出去吧,這裡有點太悶了。”林天塵搖了搖頭,真心實意的表達著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