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菲將薄亦從水裡托上來後,人工呼吸搶救過程中,陳景開看著薄亦蒼紫色嘴角流出一絲血漬,漸漸已經毫無生命休征。醫務室王醫生趕過來檢查一遍後,也隻好擺了擺頭,讓人報了警。
警方到來後,經法醫對薄亦的屍體初步檢驗,作出了薄亦溺水死亡的原因,疑似藥物中毒,有可能是自殺,但也不排除他殺的結論。
在無法判明死因的情況下,警方對偌大的遊泳館搜查了一遍,隻在教練休息區找到一些新鮮的腳印和手紋。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可懷疑的地方。
黃確和老郭在對案發現場搶救薄亦的戴菲和陳景開作過初步詢問結束後,警方在六點多鐘時就撤回去了,遊泳館裡又恢複了平靜。陳景開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
警方對薄亦的屍體作過司法解剖後,確認他的死因是兩種藥物中毒。在第二天一早黃確和古一明就找到了剛上班不久的陳景開。
從他們詢問的口氣裡,陳景開知道這不過是警方對薄亦的死仍有懷疑,但還不會將重心放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的神態恢複了自信,對他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應答起來就比較自然。
當他感覺到可能僥幸過關時,今天刑警們又找到了他家裡。黃確應該是有備而來,從他的嘴角上仍掛著習慣性的微笑中,似乎呈現一種可親感。可那讓人心寒的銳利目光,卻似能直剌陳景開的心窩。
黃確在詢問時,雖說看似毫不經心,列舉陳景開作案的過程和事實,幾乎和他就在現場看到的一樣。使虛張聲勢的陳景開感到心慌意亂,一股不祥的陰冷從腳底升起,讓他虛汗直冒,全身冰涼顫抖。
雖然,黃確沒有找到直接證據,尚無法對陳景開進行拘留審訊,也沒有申請搜查令,對他的家裡徹底搜查。從他離開時說的那句話,就可以知道,黃確基本可以判斷出,那個蘇打水瓶已經被陳景開銷毀了。
“隻要是你作的案,我一定會找出相關的證據,等形成了證據鏈,到那時你可就遲了。″從這話中,黃確應該是考慮到了陳景開的作案動機,可能隻源於他和薄亦兩人的怨恨,一時衝動之下才犯下的過錯,才給他留下了投案自首這條路。
黃確話中的意思,也似在暗示,陳景開正是在當晚利用到酒店和竇曉歡給兒子過生日前,就已經將那個蘇打水瓶趁機夾帶了出去,並在到達前的路上銷毀了。
雖說黃確不確定陳景開是把那個關鍵證據怎樣處理的,但他直接戳開了這一點,也讓陳景開感到頓時心驚肉跳,難保他在路上丟棄這塑料瓶的瞬間,沿途的交通監控會沒有拍下這一畫麵。
陳景開越想越沮喪,頭腦一片混亂。原來的想法隻是想懲戒一下薄亦,可讓他沒有想到的,和薄亦形影不離的佐嘉熙那天竟然是沒有到遊泳館。要是他在中毒後,佐嘉熙也能及時發現,就不會導致薄亦的落水溺亡。
要說他想真的殺了薄亦,陳景開確實沒有膽量,也完全不必冒這樣的風險。致使隻想出出這口惡氣的做法,卻演變成了誤殺。現在再說什麼都遲了,惡果已經釀成,自己則成了熱鍋上的。
掙脫這種束縛也許簡單,隻要乘電梯上到樓頂,什麼都不再想,朝樓下縱身一跳就可以。可這樣一來,警方和媒體就會將他說成是畏罪自殺。這件事一旦經媒體炒作,難免不會揭出前妻,累及兒子的後半生,這是他就算死了,也是最不願看到的。
也許在這生死關頭,能聽聽竇曉歡的聲音,或者她可以給自己一點建議,對他而言,是最理智的選擇了。陳景開從身上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撥通了竇曉歡的電話。
“喂,景開,你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手機裡傳出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我…″他的聲音嘶啞,遲疑著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在沉默了幾秒後,最終把話說了出來,“我殺人了。″
話筒裡傳來竇曉歡充滿驚慌恐懼的聲音,“不會是你把薄亦殺了吧?″
“是的,薄亦是我殺的。“陳景開儘量抑製住顫抖的聲音,“那個黃確警官揭穿了我誤殺薄亦的整個過程。他說出的推理讓我無可抵賴和辨駁。″
“黃警官說你是誤殺?″
“對。不過他說我也有謀殺的可能。″說到這裡時,陳景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我想見見你和孩子,可以嗎?″
“你現在哪裡?是在家裡吧?″
“除了家裡,我暫時能待下去,實在再也想不出還有哪裡我可以去了。″
“那好,你待在那裡不要動。我這就馬上趕過去,你千萬不能再做傻事啊!″竇曉歡的話裡夾雜著明顯的焦慮和擔心。
“你放心,我一切都聽你的,你沒有來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聽說竇曉歡要過來,陳景開不知怎麼的,他的眼睛開始濕潤了。
當初就是因為妻子與他人懷孕的事,他一直不能釋懷。可他又因病不能讓她懷孕,更無法說服竇曉歡,在相持了幾個月後,隻好選擇了離婚。
不知怎麼的,在聽到薄亦當麵說出那些對竇曉歡輕薄譏諷的那些話後,他會勃然大怒,一時激憤和衝動,才會想要用懲罰來報複薄亦。
如果自己當時能冷靜下來,先聽聽竇曉歡的解釋,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也不至於陷入這樣的困境。想想將要見到竇曉歡時,不知她怎樣想,他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等待的時間仿佛很長,正當陳景開焦慮加劇,感覺快要崩潰時,竇曉歡猛地推開了門,見到他的第一眼,衝上來揚手劈頭蓋臉就給了他一巴掌,“你說的是真話?″
陳景開捂著臉,羞愧地看向她,“是真的,我殺了他。″
“你真是糊塗透頂了!竟然敢殺人。″竇曉歡眼眶裡含著淚,重重地跌坐在沙發上。“要是你被判了殺人罪,你讓我今後怎麼辦?″
“我以為…我…″陳景開低著頭,語無倫次地反複說著模糊不清的語節,不敢再看前妻一眼。
竇曉歡逐漸冷靜下來,她的臉色雖然仍蒼白無血,吐詞卻很清晰,“你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原原本本地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絲不留地坦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