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確的話音一落，無啻於一粒石子落在水麵上，激起了層層漣渏。待水波散儘後，會議室裡的偵查員仍感到疑慮未儘，將探尋的目光齊聚在他的身上。/br終於在短暫的沉寂後，看到黃確還沒發聲，陳一波扭了扭酸痛的頸椎，說道:“既然你能說得出，知道五年前崔健被殺案真相的其中一個人是淩岩，你有什麼根據，也彆再掖著，跟大家說說吧。″/br“好，″黃確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說道，“當晚在案發現場，讓我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發現杜昂死亡的其中一個報案人，竟然是我讀初中時的班主任淩岩。更讓我意外的是，他在退休後，還成了一名作家。/br我對怎麼寫小說很好奇，就問起他和杜昂寫的是哪一方麵題材的小說，他告訴我，杜昂擅長寫的是懸疑偵破推理類小說，而他寫的都是時下年輕人愛看的言情小說。/br從淩岩那裡我才知道，他和杜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杜昂在大學畢業後分配在***門，並在十年前曾經獲得過文學界的小說創作新人獎。而他讀的是師範大學，到了十五中當老師。得知杜昂獲獎後，淩岩也想圓了從小學時就有過的作家夢。″/br對於黃確冗長的介紹，陳一波聽得有點不耐煩，看他仍有意往下說，忍不住從旁邊用手肘輕碰了一下他，似乎是想提醒他這一部分儘量簡潔省略一些。/br黃確卻不為所動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淩岩對我說過，杜昂是少數幾位懸疑推理小說的暢銷書作家之一。我想了解杜昂是怎麼寫我們刑警破案故事的，淩岩就向我推薦了這本《火之牆》。″/br黃確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書，揚了揚說道:“我是聽了崔曉穎對杜昂寫這本書的疑問後，就看了這本書，從中發現了裡麵的內容寫的是五年前崔健被殺案，並根據這本書懷疑到了殺崔健的凶手，也許就是歐陽倩。″/br“可現在歐陽倩已經因為交通事故死了，你也隻是根據那本書才懷疑到她有可能是凶手。真正殺崔健的人是不是她，你也不敢斷定，對吧？″/br“對，但問題又來了。我曾經向交警部門了解過，歐陽倩發生交通事故的當晚天下大雨，她是在外出買藥的途中，在一條岔路口被大卡車撞倒後，當場身亡的。/br這就讓我感到事故很蹊蹺，如果歐陽倩真的是殺害崔健的凶手，那她的死亡，就有可能是在大仇得報之後，了無生趣，有意撞向大卡車，而采取的自殺行為。/br如果她沒有殺崔健，那天晚上發生的交通亊故，就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她死亡背後的原因了。那麼，在歐陽倩和崔健三十多年未聯係的情況下，她又是在什麼時候和崔健遇見，並能在崔健公司二十周年慶典上和他在包房裡約會的？″/br“呃，你說出的歐陽倩因交通死亡的問題確實值得懷疑。但也因為五年前發生的這件交通事故，使案情變得更加迷離和棘手。那麼，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解決的辦法呢？″/br“杜昂在這本《火之牆》的小說裡寫的是，這個女人是由於殺人後的負罪感，而變得精神錯亂，經常做噩夢驚醒，患上了抑鬱症。/br事故發生的那天晚上十一點左右，從家裡撐著雨傘出去買藥時，由於視線不佳和病情複發，才與橫穿岔路口的大卡車撞上。對於這一點，我是持懷疑態度的。″/br“黃隊，你是懷疑歐陽倩的死亡另有原因？″老郭聽到黃確這樣說，接著問道，“或者是歐陽倩不可能在雨夜出去買藥？″/br“是的。如果真是歐陽倩殺了崔健，由於恐懼造成了情緒低落，甚至感到痛苦不堪，而患上了精神抑鬱症，這是有可能的。但也許是因為杜昂對這種抑鬱症不了解，在描寫這個過程時造成了漏洞，這就使我感到不正常了。″/br“哦？說說為什麼？″/br“試想一下，在風雨交加的雨夜十一點，患抑鬱症的歐陽倩是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撐著雨傘越過車流來往的街道，到遠處的藥店去的。這一點，我也從交警部門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複，歐陽倩在事故發生前曾經服用過安眠類藥物。/br如果當時歐陽倩是自己服用的安眠藥，還能在雨夜十一點撐著雨傘去附近的藥店，那就說明她不是像杜昂書裡寫的一樣，患上了抑鬱症。她當時的頭腦應該是清醒的，根本不可能和岔路口開來的大卡車撞上，而造成交通事故。″/br“你說了那麼多，是想說明歐陽倩的死亡不是自殺，而是謀殺？″陳一波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br“是的，我是有過這樣的推測，也是我最想了解清楚的一點。不然，我們就無法將五年前發生的崔健和歐陽倩離奇死亡案串聯在一起，從而找出杜昂是被什麼人殺害的真相。″/br“那你既然這樣說，是不是已經在這三個人中有了目標呢？″/br“陳隊，說實話，我目前還不能說找到了確定目標。在這三個人中，似乎每個人都有著不在場證明。可從當天他們離開後的時間推算來看，最值得懷疑的人就是淩岩，也是我至今還沒有搞清楚他去向的人。“/br“淩岩不是當晚和葉小秋一起報案的其中一個嗎？難道他四點鐘左右從杜昂那裡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崔曉頴和葉小秋走後，又返回去過杜昂那裡？″底下有人低聲問道。/br“應該是的。我和古一明計算過，淩岩從杜昂家裡出來後，如果開車直接回家，在路上最多需要二十多分鐘，可他回到家裡時，已經是快五點了。這三十幾分鐘他去了哪裡？/br還有，據他說在五點多時，朋友高楚平在他家裡看小說稿件，他曾經接到過杜昂打來的電話，讓他過去一趟。在五點半到八點之前這段時間裡，是不是像他說的一樣，一直到高楚平回去後，做飯洗澡，再也沒有出去過？″/br“除了這些以外，你還有什麼地方對他是有懷疑的？″陳一波饒有興趣地問道。/br“案發當天晚上，我在杜昂的電腦裡，發現他已經把《散亂的密碼》小說的結尾部分在六點二十就發出去了。可淩岩告訴我的是，杜昂並沒有寫完這結尾，要趕工才能完成。″/br“黃隊，你發現電腦裡的稿子在六點二十已經發出。那就表明杜昂是在死亡後，才由其他人幫他發出去的？″小胡頭腦反應快，立馬追問道。/br“對。″黃確看著小胡，若有所思地說道，“在六點二十分時，杜昂已經死亡，他不可能再把稿件發出。除非這個人是凶手，如果不是的話，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在杜昂死後，曾經有人到過他家裡。″/br“杜昂需要趕工才能發出的稿件，卻在他死後的六點二十分發出了，你認為杜昂在崔曉穎走後，這一個鐘頭裡，他有沒有可以做得到呢？″黑臉大叔發問道。/br“杜昂死亡的時間是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崔曉穎從他那裡回去是四點五十左右。就算杜昂和淩岩說的不是真話，結尾部分是他在崔曉穎走後的五十分鐘就寫好的，那他就會馬上發出去，而不會等到六點二十才發出。″/br“你懷疑是凶手把杜昂殺了以後，在清理現場時，看到打開的電腦裡有這部分稿件，就幫他發出去的？″陳一波似有意識地問道。/br“這種可能性極小。從案發現場杜昂在重傷後，仍能爬到門口前就可以看出，凶手用羊角錘在他頭上砸了他一下，看他仍未死去，心裡恐懼，應該就會慌忙逃跑了。根本來不及清理現場，更不會有心看他電腦的機會。″/br“那你是怎麼推測到，是另外一個人幫杜昂把稿發出去的？″/br“我和古一明到出版社找到負責杜昂作品的編輯李斌，是他告訴我，這本《散亂的密碼》的結尾部分確是在那天晚上六點二十分就收到了。/br當我追問到這本小說是不是出於杜昂之手時，李斌也不能肯定地作出答複，隻是模棱兩可地說，他也有過懷疑，是杜昂背後的影子作家替他寫出的這本小說。″/br“那就是說，這本小說有可能是淩岩寫的。在崔曉穎走後，杜昂給淩岩打電話，就是想讓他把結尾部分送過去？″/br“應該是的。可能因為當時高楚平還在淩岩家裡，他一時抽不開身，不能給杜昂送去，或者是結尾部分還沒有寫完，他才沒有馬上給杜昂送過去。″/br“這樣啊，那你剛才說過，淩岩回家前的那段時間，就是想等崔曉穎走後，他再把結尾那部分給杜昂？″/br“我也是這樣想的。″黃確咧嘴笑了笑。“前提是淩岩早就把結尾寫好了。不然就隻有在高楚平來了以後，他才有時間抽空寫完。″/br“既然李斌編輯收到稿件的時間是六點二十，並且是經由杜昂的電腦發出的，那就說明淩岩有可能在六點鐘左右去過杜昂家裡，是這樣吧？″/br“對，我在杜昂的電腦裡，發現了他寫的長篇連載小說《散亂的密碼》，看到的並不是像淩岩所說的結尾部分並沒有寫完，而是已經整本書都已經完成。他對我說杜昂那天晚上可能要趕工的話就矛盾了。″/br“你發現了那本小說連結尾都有了，也有可能是在案發前杜昂已經寫好，準備將結尾部分發給出版社，是這樣嗎？″小胡又發問道。/br黃確看著小胡，默默地點了點頭，淡定地說道:“正是看到整本書已經完全發出，我才給出版社編輯李斌打了電話，他答複稿件已經在當天六點二十收到，我感覺這就解釋不通了。″/br“你認為還有什麼問題解釋不通呢？″/br“我問過淩岩，以杜昂在電腦上的寫作速度，從五點開始，到六點時能寫出多少字？他告訴我，如果邊寫邊改的話，最多隻能寫出五百多字。/br問題就是，杜昂的死亡時間在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如果杜昂在崔曉穎四點五十走後，就馬上開始寫作，不到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除非他隻差一千左右字沒寫完，否則根本不可能將這本小說的結尾部分寫完。″/br“正因為是這樣，你才懷疑是有人早就幫他寫完了結尾，還在六點二十通過杜昂的電腦替他發送出去了？″陳一波仍然有點困惑地看著身旁的黃確。/br“是這樣的。″黃確微翹的嘴角露出笑容，“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和古一明又去找了淩岩，直截了當地向他提出了時間對不上這件事。″/br“那他是怎麼回答的？″/br“淩岩的臉上看似有幾分尷尬，隻能推說不知道，並問我出版社有沒有收到稿子。當我告訴他後，他的答複是，可能杜昂其實在李斌三點打電話給他時，在到來時就已經基本寫好，隻是因為崔曉穎的到來，就想檢查過一遍後再發送。“/br“依淩岩的意思，如果杜昂已經基本上寫好結尾部分，想在四點五十崔曉穎走後，檢查一遍後再發出去，也有這樣的可能啊。″老郭邊點頭邊說道。/br“可這結尾部分的發出時間是六點二十分，那時的杜昂已經死亡，又是誰幫他把稿子發出的呢？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br“那你的意思是懷疑淩岩在六點二十分時，他就在杜昂家裡，並用杜昂的電腦幫他把稿發出去了？″/br“是的。可問題是，淩岩曾經說過，高楚平離開時已經是六點半，那就是他故意撒謊，隱瞞了他去杜昂家裡的時間。這就使我不得不懷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了。″/br“所以，你才要把淩岩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去杜昂那裡的時間搞清楚？″/br“對。如果淩岩是在六點左右那段時間去的，即使他沒有殺人，也有可能會看到凶手從杜昂家裡出來，上樓後看到杜昂已經死亡的場麵。″黃確肯定地說道。/br“這似乎也有點說不通，如果杜昂不是淩岩殺的，難道他六點左右時去那裡，就隻是想把稿件發出去？″/br“從我對淩岩這個人的了解來看，既然那本小說是他寫的，他這樣做也有可能。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就算他沒有看到凶手從那裡出去，，也許從現場的鞋印，也可以猜得到是誰殺了他。不然，他不可能鎮定地在清理現場後，把小說結尾部分給出版社發出去。″/br“黃隊，你既然這樣說，是不是你已經掌握了淩岩這麼做的證據呢？″/br“在詢問淩岩時，他曾問到杜昂死亡的情況，當古一明說到他是被鈍器所殺時，淩岩脫口問了鈍器是不是鐵錘。為了掩飾這一失誤，隻好以小偷入室盜竊殺人來圓場。這就讓我和古一明對他有了懷疑。/br那把羊角錘是夏曉蘭在案發後，搜索杜昂家裡時，從儲物間裡找到的。八點半以後，淩岩和葉小秋兩人就是在工作室裡發現杜昂死亡的。可那時，室內地下並沒有那把羊角錘，他又是怎麼知道鈍器就是鐵錘呢？“/br“還有呢？″陳一波見他有意在這節骨眼停頓下來，深知黃確說話的節奏，不會把話一下都說完，笑著追問道。/br“從工作室的煙灰缸，我發現那裡隻有一個煙頭。特意問過葉小秋，她說杜昂抽煙很厲害，每天兩包多。在崔曉穎來之前，她曾經給杜昂倒過一次煙灰。/br那就說明杜昂在和崔曉穎談話時，出於對她的尊重並沒有抽煙，可能是在崔曉穎走後才抽過一支煙。可第二天一早，我和古一明到達那裡找葉小秋時，在大門的花壇前，卻發現了地下有兩個同煙灰缸裡牌子一樣的細支煙頭。″/br“啊？你是說杜昂曾經到過門口外麵抽煙？″/br“是啊，當時我也以為是那天晚上八點半時，淩岩在等待葉小秋來開門前抽的。可是在問到淩岩時，他告訴我，杜昂抽的是細支煙，而他那天晚上抽的是剛從煙店買的煙。這一點也得到了煙店老板娘的證實。″/br“也就是說，杜昂在門口是在等人？″/br“對。葉小秋走後，肯定會把大門關上。杜昂也許就是在等待淩岩那個時間給他打了電話，並在那裡抽了兩支煙，才重新回到工作室。″/br“黃隊，你說過從淩岩家到杜昂那裡需要二十多分鐘，況且電話裡也知道他來不了。說不定杜昂等的人不是淩岩，而是其他人呢？小胡張口就來。/br黃確表示讚同地笑了笑，“你這個想法是對的。不管杜昂當時是不是在等淩岩，也極有可能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一個熟人來到了那裡，杜昂陪他一起回到了工作室，在這段不長的時間裡，就發生了那宗杜昂被殺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