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拘留所出來，黃確撥通了崔曉穎的手機，在公司上班的她聽到黃確再次打來電話，似乎感到有點意外。自從上次在咖啡館接受過黃確詢問之後，再也沒有消息。時隔兩天，又聽到黃確的聲音，她的心裡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br“我想找你再談談，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br“現在啊？″崔曉穎略停了一下，遲疑著問道，“為什麼還要再次和我見麵呢？″/br“我有幾個與案件相關的問題，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想向你了解一下。″/br“這樣啊，那你們現在哪裡？″/br“我和古一明開車正在去你那裡的路上，如果你認為在公司裡談話不太方便，由你指定在哪裡都可以。″/br“那就到上次的那間咖啡店可以嗎？″/br“好吧，我們也剛好經過附近，就在那家咖啡店見吧。″/br黃確和古一明到達和崔曉穎約定的那家咖啡店裡時，兩人坐在上次臨街窗外的座位上。在這段時間裡，隻有相隔不遠的位置坐著兩個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在邊喝咖啡邊小聲說話，對他們的進來，似乎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br等待的時間不太久，幾分鐘後，崔曉穎就走進了店裡。與上次見麵時的裝扮感覺完全不一樣的是，她上身穿著件粉藕色的薄西裝，配淺栗色的寬鬆長褲，腳蹬奶白高跟皮鞋。臉上似在出門前特意化過淡妝，恰到好處的桃紅唇膏讓她顯得更嫵媚動人。/br“讓你們等久了，真的不好意思。″她徑直走向桌前，盯著黃確的眼睛裡透著光芒，口氣中仍帶著幾分歉意說道。/br“沒關係，請坐。″黃確似有意識地避開她投來的火辣目光，看著對麵的椅子點頭示意她坐下。/br崔曉頴點了咖啡後，開口問道:“黃警官，你在電話裡說，有幾個問題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情還需要我回答的呢？″/br“在上次你離開後，警方對你說的案發當天情況做了調查，有幾件事我想和你再次確認一下。″/br崔曉頴修長的指尖輕彈著杯子，麵無表情地說道:“不知道你需要確認什麼？″/br“是這樣，那天我問你到杜昂家裡有什麼事，你的回答是因為他寫的一本《火之牆》小說，對你去世的父親崔健的名譽構成了侵害，要求杜昂把那本書下架並銷毀，並在媒體公開道歉，是這樣的嗎？″/br“是的。″她疑惑地眨著長睫毛的眼睛回答。/br“我曾經問過你，淩岩是在什麼時間回去的，你當時說的是，你和杜昂談完話後出來時，淩岩已經不在那裡了，這也沒錯吧？″/br“沒錯。我從二樓下來就沒有見過淩岩，所以我隻能認為他已經走了。″/br“我還問過你從杜昂家裡離開的時間，你的答複是四點五十左右，對吧？″/br“對啊，我這樣說有什麼不妥嗎？″崔曉穎對黃確在這些時間節點上的再次提問，頗感不解，開始有點不耐煩起來。/br“那好。當我問到你，杜昂這本小說發行後，你是怎麼知道書裡寫的那個人就是你父親時，你的回答是在同學聚會上聽說的。在看過這本小說後，就確定杜昂在書裡詆毀了父親的聲譽，給他的人生抹黑，也是這樣？″/br“是。″崔曉頴的眉毛上揚，略微有點焦躁地反問道，“我不是說過了嗎？為什麼你又要反複提問？″/br黃確擺了擺手，平靜地說道:“我們反複提出問題，是出於對案件的考慮，有這個必要，也是警方辦案的程序。我怎麼問，你隻要如實回答就可以，這一點，希望你明白。″/br崔曉頴看到黃確一臉的嚴肅，隻好無奈地點了點頭，“那你還有什麼問題，隻管問吧。″/br“我在你那天帶來的《火之牆》小說裡看到，書裡的許多地方都劃了紅線，並加了驚歎號和問號，這樣做，是想表明什麼意思呢？″/br“我之所以在一些關鍵地方劃上紅線，是在看這本小說的過程中對這幾處段落表示不理解和驚訝。就算杜昂和我父親曾經是同學，也不應該對他私下與人交往的情況了解得那麼清楚，寫得如此詳細真實，就好像他在現場親眼看到一樣。″/br“你指的是你父親高中時，在出租屋裡對那個低年級女生強暴那件事？″/br“難道不是嗎？這隻是其中一點。書中極儘玩弄筆墨，將我父親的形象寫得卑鄙齷齪。那時候看到這本書裡寫的情節，感覺天塌了一樣，恨不得馬上就去找杜昂，讓他給我一個交待。/br我為此還去過富林高中，從學校那裡了解過了，既然最後已經雙方協商解決，他為什麼要歪曲事實？連我同學的父母親都認為杜昂是居心不良，有意在父親不明原因死亡之後寫出這本書，這樣的人就是居心不良！″/br“你不認為杜昂在《火之牆》這本小說裡，寫的內容是虛構？″黃確試探著問道。/br“我也希望這本小說是虛構的，更加不相信我心目中那慈祥可敬的父親會犯下如此卑劣的行為。我也問過一些和父親同班的人，他們說的卻和杜昂截然不同。/br再說，這件事真與假，既然過去了那麼多年，這就不是像他說的為了吸引讀者買書，而是借此發泄以前對他的嫉妒和不滿，有意將我父親在富豪大酒店的案件，說成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br崔曉頴說這些話時，柳眉倒豎，臉漲得通紅，語速極快，像是對杜昂的仇恨一下子全傾泄了出來。未了，拿起桌上的咖啡猛灌了一大口。/br“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請你先冷靜一下。你既然在看過這本小說後，有沒有去找過杜昂，看他是怎麼說的？″/br“我那個同學的父親也是在他那本書出版後，偶然才看到的。由於這本小說就是以我父親被殺的案件為框架寫成的，才會從裡麵的內容聯想到那件發生到高中時的事情。/br其實我早就去找過他多次。但他總是耍滑頭，說他根本沒有想到這本小說會給我家帶來這樣嚴重的後果，還假惺惺地表示要給我們補償損失。對於我讓他把小說下架銷毀，並公開在媒體道歉的要求，總拿各種借口搪塞，就是不願意這樣做。“/br“既然這事不能私下解決，你有沒有想過走法律途徑去尋找解決？″古一明從旁問道。/br“法律訴訟的事，我不是沒有想過，就是怕這件事會惹得越來越大。本來還是隻有少數人知道的事，讓媒體一攪和，恐怕就搞得誰都知道了，對我們家族的信譽和經商，也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和損失，這才沒有這麼做。“/br黃確點了點頭，眼睛直盯著崔曉頴，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那天去找杜昂的亊，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嗎？“/br崔曉頴怔了一下，“沒有啊，我從那裡回去時，隻是忍不住才和母親說過幾句。″/br“你和杜昂在工作室裡時，有沒有因為情緒激動，雙方由此引起過爭執？”/br“有啊，杜昂這人真是不可理喻，開頭還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當我堅持要他把書下架並公開道歉後，就說解決的辦法隻有賠償。可我也不是小看他，賠償？說得輕巧，給我們的名譽造成了這樣大的損失，他一個寫小說的，怎麼賠？″/br“就因為這樣，你們談不到一起，就爭吵起來，是這樣吧？″/br崔曉穎看著黃確，心裡跳了一下，小聲說道:“也沒有大吵，隻是雙方都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聲音稍大了點，如果讓人聽到，就以為我們真的吵起來了。″/br“可是你上次說的是，你恨不得要把他殺了，這是你的原話，對此你又該怎樣解釋？″/br“那我問你，這本《火之牆》小說裡寫的人物是你最親的人，而且作者本人也承認了，對他有一些怨恨，發泄一下當時的不滿，不也是很正常？或者你隻當是看不見，聽不聞？如果你真能做到這樣，那我無話可說。″/br黃確微翹的嘴角露出笑意，轉而問道:“你在崔健生前，有沒有聽他說起過歐陽倩這個女人呢？″/br“歐陽倩？沒有。她和我父親被害的那件案子有什麼關係嗎？″/br“我可以向你透露一點，根據警方的調查得知，歐陽倩就是你父親在高中時，曾經在出租屋裡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生。″/br“啊？那這個女人住在哪裡？″崔曉穎感到很驚詫，迫不及待地追問，“我倒想問問她，當年怎麼會傳出哪些緋聞的？″/br“歐陽倩因為一場意外的交通事故，在五年前已經死亡了。″/br“五年前就死亡了？″崔曉穎睜著困惑的雙眼，側頭考慮了一下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歐陽倩和我父親的被害有關？″/br“有可能是這樣的。“黃確淡定地說道，“她是你父親在富豪大酒店被殺後不久，就因為遭遇了那場交通事故死亡。讓人意外的是，歐陽倩就是杜昂的前妻。″/br“我明白了。你是想對我說，歐陽倩有可能就是在富豪大酒店裡殺了我父親的那個女人，對吧？″/br“從目前警方的調查情況分析，很有可能是這樣的。應該是你父親在某一個場合巧遇了歐陽倩，不知道就怎麼刺激到了她那段不想為人所知的隱痛，喚起了歐陽倩埋藏在心裡對他的仇恨，最後才導致了那件凶殺案發生。″黃確有意識地這樣說道。/br“就算是歐陽倩在幾十年後仍記住這些往事，可這些都是我父親和她在年少無知的情況下，才犯下的錯誤。再說，歐陽倩當時要不是對他也有好感，難道父親真能把她騙到那出租屋裡去，還會讓她幫著洗衣做飯？″/br“這正是我想了解清楚的地方。″黃確想聽聽崔曉穎對這亊是怎麼說的，故意佯裝不知道地說道。“/br“我也曾經有過猜測，杜昂寫這本《火之牆》小說，肯定是從某個人的口裡知道，當年發生的那件案子的真實情況。在那天和杜昂見麵時，我正是這樣問他的。″/br“那杜昂是怎麼樣回答的？″/br“他可能沒有想到我會提出這個問題，一時愣住了，直到我再三追問，他才以這部分內容是虛構為理由，想含糊敷衍了事，說是從彆人口中聽來的。″/br“杜昂說了是從哪個人口中聽來的？″/br“沒有。不管我怎麼問，他就是不說。不過他最後還是說了一句，說是我父親種下的惡果，就是咎由自取。″/br“這就是你在那本小說裡用紅筆寫下問號的用意？″/br“對。我還對杜昂說出了這樣的懷疑，如果這個女人像他書中寫的一樣，真的對我父親當年的魯莽無知仍耿耿於懷，根本不會在富豪大酒店和他見麵，憑她一個高瘦文弱的女人就算是怎麼樣，也不會有能力把我父親這樣身高力壯的一個中年男人輕易地殺害。″/br“對這一點，杜昂是怎麼解釋的？″/br“他不肯正麵回答，儘跟我扯些沒用的什麼虛構，創作需要等。我情急之下就威脅他，要是他不再說出原因，我就報警。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不鬆口，這就把我逼急了，在罵了他幾句後，才不得無奈地離開了他的家。″/br“正是因為這樣，你就對杜昂有了怨恨，心裡一直想著要報複一下杜昂，在換了車後，在五點半左右又回到杜昂家，和他發生了再次爭執，氣急敗壞之下，趁杜昂不注意時，拿起羊角錘從背後襲擊了他，對不對？″古一明用筆杆敲著桌子，大聲質問道。/br“我沒有！″崔曉穎急得謔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鐵青地大聲回應道，“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真是豈有此理！″/br聲音引起了鄰桌那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注意，兩人驚訝地站起來，把目光投向了他們。/br黃確拿出警察證，對他們揚了揚，說道:“對不起，沒想到打擾了你們。隻是說話的聲音大了點，沒事吧？″/br“沒亊，我們也應該走了。″看到黃確手裡的證件，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怕惹上什麼事，迅速地離開了那裡，向門口走去。/br“所以，你在出去時，沒有當麵和葉小秋打招呼，就匆忙走了？″/br“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當時發覺杜昂像是有意要激怒我一樣，跟他再說下去也沒用，隻好打開門向外麵走去。在經過衛生間時，從玻璃門上透出的燈光，還聽到好像裡麵有聲音，估計是葉小秋有可能在那裡，隻是在門口說了句告辭的話，也顧不上她的回答，然後下樓開車回去了。″/br“我有點不明白，你怎麼確定走的時候，是四點五十分這個時間呢？″/br“在開車之前，感覺心裡有點委屈，就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所以才注意到了這個時間。″/br“哦？你是怎麼想起給母親打電話的？″/br“沒有想到為什麼，隻是想把和杜昂談話的結果和母親說說，也借此出出心裡這口悶氣。″/br崔曉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也有個問題很好奇，如果杜昂在《火之牆》裡麵寫的，發生在富豪大酒店那件案子是真實的，據你剛才所說，殺害我父親的人應該就是歐陽倩。/br可我一直懷疑，就算是歐陽倩趁我父親不注意，突然發起襲擊，把他給殺了。她為什麼又要把那天晚上去和我父親見麵，並把他殺了這個過程告訴杜昂？難道歐陽倩會把當時屋內的情況，甚至是和我父親說話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他？″/br黃確微笑地著著崔曉穎，有所指地問道:“那你是怎麼看的？″/br“殺人是死罪，就算歐陽倩在當時能夠僥幸逃脫，她也不會蠢到把這個過程告訴杜昂。如果不是這樣，可杜昂又是怎麼知道是歐陽倩殺了我父親的？。″/br“你還有什麼地方想不明白的？″/br“富豪大酒店那間套房，是我父親專用的，他也很潔身自好，從沒聽說過有什麼女人能進去那裡。我曾經去過多次，除非是公司的上層，否則沒有人知道這間套房。/br我父親和歐陽倩約會的事，那杜昂是怎麼知道的？再說，父親不抽煙，房間裡連煙灰缸之類硬質的東西都沒有，歐陽倩又是用什麼東西襲擊他的呢？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br黃確和古一明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好了，今天耽誤了你不少的時間，就到這裡吧。你提出的問題也在困擾著我，你放心，我會在案件偵破後，給你一個說法的。想起什麼，請你給我打電話。″/br在崔曉穎看過筆錄簽字後，三人沉默著不再說話，相繼走出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