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圭緊緊地握著娘親的手,安撫地輕拍:“娘,不怕。”
張鎮抄起佩刀,刷得拔出一截,利刃在朝陽下閃耀著冰冷的光澤。
張文明卻走到人群中,視線巡弋,找到一個熟人,給他塞了十文錢,讓他幫忙去請衙役來。
“你們還要殺人嗎!”那賊眉鼠眼的男人高喊。
趙雲惜用手中毛筆將刀柄摁回去,又將紙筆收起,不用說話,眾人怕她不肯再起名,頓時將槍口轉向那喊話的男人。
“你乾啥啊,你看不得彆人好啊?”
“本來人家秀才娘子願意,我們掏錢的願意,咋你一個外人不願意?”
“叫人家滾出江陵,叫你賣早餐給我們起名字啊?”
“你閒得慌就去犁兩畝地,彆在這唧唧歪歪。”
“他是不是那個流氓蛋啊?我咋感覺有點像。”
“當你娘的屁,你快滾出江陵。”
大娘的戰鬥力極其強橫,很快就把那個流氓給擠得不敢說話。
沒一會兒,衙役就來了,看見黑瘦的男人頓時麵色一黑:“又是你,前幾日你還磕頭又作揖,說你肯定改,又在鬨什麼?”
衙役看了一眼張文明,眸光閃了閃,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又訓斥黑瘦男人。
“人家好好做生意,沒有抬價也沒有惡意降價,你管人家送啥搭頭,有本事你也去讀幾本書,給人家搭頭起名字。”
“走,叫你家裡來贖。”
衙役把人壓著就走,幾個地痞流氓頓時嚇壞了,連聲求饒,磕頭又作揖,看著就可憐。
趙雲惜把紙筆再拿出來,悠悠一歎:“哎,也是惹出來兩宗事了,我都不知道,還有人很煩我給起名呢,我性子弱,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饑餓營銷也很有用,她故作拿喬地又收起來紙筆。
李春容有些不解,總是拿眼覷她,趙雲惜抽著空就解釋:“我們天天給人家起名,人家就覺得理所應當,不給起了反而結仇,這樣斷一下,讓人知道不是回回都起,反而覺得白撿的高興。”
一聽見說不給起名了,人群頓時喧嘩起來,充分地譴責過來的那個地痞流氓。
見群情激奮,趙雲惜就捏了捏張白圭的小手。
“娘,你幫大家起名吧,昨天你還說,都是十裡八村的鄉鄰,沾親帶故的,你願意為大家做點事,想讓孩子都有響亮的大名。”
“娘。”張白圭軟糯撒嬌。
眾人點頭如搗蒜,一疊聲地誇小白圭善良懂事。
趙雲惜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等三桶糯米賣完後,前麵還圍了一群人,見真沒有了,還反過來哄她:“你家兒子說的對,不能因為壞人就寒心,以後誰敢來說什麼,我們幫你打出去!”
趙雲惜客客氣氣地道謝,這才帶著家人都走了。
張文明若有所思地覷著她,時下科考,雖不複漢朝時設立的察舉製,但“孝順親長、廉能正直”這樣的優秀品德,依舊有用。
總不能,現在就在為白圭打名聲?
他不確定地想。
“你為何教白圭說這樣的話。”張鎮皺著眉頭問。
張文明和李春容也想知道,就跟著望過來。
“從幼時的好名聲,要比突然聲名鵲起要好得多,白圭既然要參加科舉,成名當然要趁早。”
趙雲惜想,他們手裡捏著的籌碼太少了,得好生謀劃才成,孝廉至關重要。
張文明當然知道名聲的重要性,近來南直隸揚州府興化縣李春芳少年英才,不過十七,便過了童生試,才學名聲已經傳到了荊州府。
眾人便不說話了。
張文明要回縣學讀書,張鎮要回王府當值,一行人便分開了。
趙雲惜帶著他們去逛街,打算看看羊毛,初春的羊毛衫還是很好穿的,她想試試有沒有。
牙行裡麵很複雜,賣人的賣牲口的,都混雜在一起,穿過人群,去殺羊殺牛的地方,怕白圭害怕,還把他眼睛給捂住。
看著撂在一旁的羊毛,趙雲惜連忙問:“這羊毛賣嗎?”
掌櫃的抬頭,當娘的約摸三十歲出頭,身量瘦弱乾癟,但生的清秀,穿得樸素卻乾淨。
身後跟著女兒,生的倒是不俗,漂亮又精致,懷裡抱著小男孩,估摸著是弟弟。
“你要就拿去,本來就要扔的。”每天要殺兩隻羊,這羊毛沒地方使,都扔了。
李春容麵上一喜,回頭看趙雲惜,她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章程。
“謝掌櫃的,我們要了,你看著給多少銅板合適,不能白拿你東西。”
趙雲惜連聲道。
掌櫃的忙完,這才回身,聽見她這麼說,上下打量,越看越滿意,就笑著道:“先不說羊毛的事,你們是哪個村的?以前咋沒見過,不常吃羊肉?”
“我們是張家台的。”李春容心裡嘀咕,這買個羊毛還問家是哪的,真是奇怪。
“張家台?張誠是你什麼人?”掌櫃的把圍裙都解了,幫著把羊毛收攏起來,抽空問。
李春容有些不解,還是樂嗬嗬回:“是家公,掌櫃的認識?”
張誠名聲確實廣,老人們走街串巷,十裡八村都認識。
“認識,年輕時還一起喝酒,他啥時候生這麼漂亮聰慧的孫女,弟妹,你家女兒可曾婚配?”
掌櫃的越看越喜歡,見李春容遲疑著沒回答,就笑著道:“我家侄子在縣學讀書,生得一表人才,還沒定下人家呢。”
李春容這才恍然,登時又好笑又好氣。
“娘~”張白圭聽懂了,他圈著娘親的脖頸,掙脫被捂著的眼睛,笑眯眯道:“娘~”
李春容沒好氣道:“這是我兒媳和孫子。”
掌櫃的:……
他惆悵一歎,把羊毛塞她們手裡,越看越遺憾,這小娘子是真漂亮,看著也知書達理,可惜英年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