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隔著薄霧,在極偶爾的一瞬間,嵐岫感覺對麵那個被自己綁手束身,眼眶紅紅的小姑娘才是一不小心誤闖禁製內的活人。
明明她一早便識破了幻相,但二人卻能在這片封閉的空間裡保持著微妙持續的共存。而且這處山洞實在詭異,迷霧忽重忽淡不知從何而來,任憑她尋遍了每一處角落都找不到口子。
這幻相明明落了下風,到底在堅持什麼呢……
嵐岫忽然心裡生出個很餿的主意。
她又嘗試著逗了一會兒心魔開口,收到了對方一串白眼之後,滿不在乎地丟下一句“那睡醒再算”,便抱著膝蓋在雲杉木的另一端蜷縮著闔了眼。
其實這會兒她根本沒有絲毫困意。
對方和她僵持這麼久,不就是想搶占她的身體離開這兒嗎?都是一樣的目的,而對方知道的線索辦法顯然比她更多一些。
以前沒有這種條件,直到這時,嵐岫才發覺自己是一個多瘋多大膽的人。
左右不過再死一次,這兒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她的,所以她虧不了什麼。
那股幽幽的冷香似乎再一次彌漫了開來。
嵐岫感覺周圍的潮意更重了一些,她的心情也開始一點點變差。
人的思緒是最容易被勾脫鬆動的東西,所以心魔劫才總是修道之人眼裡極為麻煩的一關。
那些繁雜的心緒再也壓不下去,不受控製的翻湧上來,然後在心魔作用下勾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何時起,嵐岫鬆開了抱著腿的雙手,那雙長直的腿順勢向前伸展,她的後背也後仰著貼上了枝乾。
嵐岫仰起頭,眼裡的光有些散漫,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繃直的線。迷霧似乎自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又一股腦向她湧去,逐漸讓她感覺窒息。
她的額頭上方出現了一個白色花紋,一點點凝實。
一道小小的光團繞著那個花紋,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鑽入她的眉心。
“叮。”
清脆的碰撞聲響換回了一瞬清明。
嵐岫的眼裡重新起了聚了光。
她亮出一直緊緊捏在手裡的破陣筆,眯著眼有些艱難地抬起了手,在半空的花紋處劃了一道。
漆黑的筆杆散發出柔和的暖光,再一次發揮了效用,又是熟悉而清脆的玻璃碎裂“哢嚓”聲響。
那一瞬間恍若天光大亮。
嵐岫呼吸一鬆,那股窒息感頃刻間退散乾淨,空氣中的幽幽冷香縈繞不止,將劇烈動蕩的心魂緩緩撫平。
隨著白霧緩慢逸散,嵐岫也拿回了自己意識的控製權。
然後她轉臉看見了晏初。
對方不知碰到了什麼難纏的玩意,右臂的衣袖被劃破一大口子,殷紅血液從破口滲出,沿著手臂的肌肉線條一路往下。
他手裡緊攥著劍柄,手背上筋骨清晰分明,像是使了很大的勁才控住了劍。
晏初保持著仗劍的姿勢靜止了許久,眼睫輕輕一顫,才緩慢撩起眼皮看向嵐岫的方向,烏黑眸子裡似乎也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