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吃力推開身側的雜物，手腕處傳來刺骨的痛，她倒吸一口氣，等痛意緩過，紀淩把手伸進口袋，掏出她隨身帶著的口哨靠近嘴邊。
“嘟——嘟——”哨音充斥在這小小的“安全區”內，但是久無人應。
紀淩不甘心，用嘴銜著哨子，雙手死死地在廢墟裡扒拉。木板、碎瓦礫，每一樣都無比沉重。紀淩的指甲一次次摳進縫隙裡，想撬動這些重物，可它們紋絲不動。
婦人身上不停留著的血，就像上緊了發條的鐘，一下一下地催著她。
紀淩咬緊牙關，手腕處的痛早已被她忽略，可是指甲連著皮肉被雜物生生崩斷，鮮血順著指縫快速滲出，低落在廢墟上、紀淩的臉上。但婦人微弱的呼吸促使紀淩忘記這一切，繼續用手扒著。
望著巋然不動的雜物，紀淩有些奔潰，絕望的情緒險些將她淹沒，她卻又不甘地嘶喊著。
“有沒有人？嘟——嘟——”
世界一片死寂，黑暗中，紀淩閉上眼，艱難地喘息著，小空間的氧氣不多了。
紀淩用手在空間內細細地摸索著，突然她發現有一處小孔正有微弱的氣流通過。紀淩一喜，慢慢地調轉自己的身子，將鼻孔對住小孔，深吸一口氣，她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平息了一會兒，紀淩將自己的哨子對準小孔又再次吹了起來。
這次，她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紛擾的人聲。
是了，最終她的世界變成一片空白。
紀淩再次睜開眼睛，已是第二天清晨。
一瞬間，身體的感官回籠，嘴唇乾澀，渾身散架，手疼，鑽心的疼，疼到她拱起了身子，低頭才發現十指上都被纏上了白紗布。
紀父紀母焦急地站在床前，見紀淩醒來，二人稍微鬆了口氣，“你這丫頭，是想媽擔心死啊。”紀母說著說著哭了起來，雖然，但是這個女兒好歹也是她疼到大的。
“媽，我沒事，紀青呢？他怎麼樣？”紀淩緩了緩問。
“你哥沒事，你彆擔心，我們屋子都加固了，他及時跑出來了，就你，從茅草房經過，那破屋子哪是禁得起震的。”紀父皺著眉頭看向一向令自己驕傲的女兒，嚴肅道，“你如果以後還這樣胡來，我就不允許你再參與羊場的事。”
“這就是意外，我這不是沒事了嘛，爸，那個救我的人呢？她怎麼樣了？我想去看她。”
“在隔壁，她也沒事，後背被砸了個大口子，留了很多血，身體很虛弱，需要多休息。這次多虧了她，我們得好好感謝人家。”
紀淩下了床，紀母拗不過她，攙扶著她下了地。
紀淩走近婦人，此刻她躺在木板支起來的床上，麵色蒼白，額頭緊皺，嘴裡嘟囔著，“寧寧，寧寧，我的寧寧。”
紀淩小心地用手掌抱起婦人的手，心裡發酸，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這個素昧平生的人，會毫不猶豫地用生命嗬護她。紀淩懷疑是不是自己失憶了，可是上一世，這一世，她都沒有見過她。
婦人感受到紀淩的手，忽然用力握住，睜開了眼睛，看向紀淩，眼淚似掉了線的珠子滾落，“寧寧，你是我的寧寧。”
紀淩未答話，而是個婦人把毯子往上蓋了蓋，“你好好休息，要是不聽話，寧寧會不開心的。”
“好，我聽話，寧寧，你彆離開我好不好？我找了你將近20年，都是媽媽的錯，不應該丟下你一人的，都是媽媽的錯。”婦人情緒激動，又暈了過去。
紀淩心情沉悶，看來那一刻，她把自己當成她女兒了。
“賠錢，賠錢！都是你說的，我家二毛才聽了你的話進屋的，都是因為你，你得給我兒子賠命。”
紀淩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外麵潑皮張二家的媳婦兒在唱念做打。
她站在旁邊聽了聽，原來是季副主任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就私下找了二毛，給了他10塊錢，讓他不配合工作，呆在家裡，結果二毛家的屋子跟她家茅草房一樣的質量，他沒紀淩幸運，直接被砸在頭上，死了。
這波地震震源在西南地區，離他們這裡有些距離，他們隻是受到波及。大部分人家還好，甚至加固的屋子啥事兒沒有，人也不打緊，小部分被困，也跟紀淩一樣，先後被救。
季副主任甩開張二媳婦的手，嫌棄道“又不是我逼的，他自己願意，跟我有什麼關係。”
就為了這10塊錢，命都不要了。不過，說來說去，也是因為他們不相信紀淩罷了。
“誰是季殊？”突然有兩個警察走過來，“我們接到有人報案，說你因為對自己過於自信，對村民進屋可能會遇見危險等疏忽大意，最終導致村民重傷死亡，造成過失致人死亡罪。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季副主任臉色一白，雙腿戰戰，口氣卻仍然不見絲毫慌張，“你們憑什麼抓我，我可是古馬公社的副主任，二把手，你們向誰借了膽子。”
這時，瘦猴兒不知從哪裡躥了出來，他朝紀淩眨眨眼，把自己手上的賬冊記錄交給警察，“這是他上任期間，幫助惡霸打壓村民收受賄賂的證據，請你們一定要法辦他！”
沈逸先前交代了他們要聽紀淩的話，紀淩老早就打算收拾這個不是人的家夥，不過想要一把絆倒，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所以這陣子他們都在遊說受害者，好不容易才拿到這些。瘦猴兒呲著大白牙，他哥說了，他嫂子是個能人，跟著嫂子有肉吃。
季殊看到警察翻開的賬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他完了。
“哦對，他外甥之前仗著他的官威，在國營飯店害我名聲，那些話紡織廠廠長和陶瓷廠廠長的女兒都可以為我作證。他犯了誹謗罪。”
紀淩站在一旁，有些事，秋後算賬，也不晚。
兩位警察聽了臉色不好，這真是人渣啊，不再容季殊反駁，嗬斥道，“走，快走。”
季殊被半推半搡地往前，忽地，他猛地轉過頭，看向紀淩，目眥欲裂，“是你！”
“哼”，紀淩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神冷漠，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狡黠與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