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剛亮,整個京城便被一則消息鬨得沸沸揚揚。
據說,昨晚東廠督工飲酒時不慎打翻燭火,燭火濺到酒壇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待眾人發現時,火勢已經失控,督工沒能被救出來,最終被活活燒死。
等火勢熄滅了,眾人打開房門時,人早已燒成了灰燼。
皇帝念在他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以厚葬之禮慰藉其亡魂。
消息傳到將軍府,謝昌全得知後,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這些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督工在皇上麵前進讒言,給自己招來災禍。如今聽聞督工突然身亡,以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經驗,自然知道此事背後必有蹊蹺,八成是督工在朝中得罪了什麼厲害人物。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了,隻要他死了,那件事除了謝家人,就沒有人會知道。
他微微舒展著眉頭,瞧向遠處一名女子,正朝他走來。
是他的發妻王氏。
王氏邁著蓮步,輕輕走進書房。她手中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燕窩,神色關切地將燕窩放在書桌上,柔聲道“將軍,您又在為國事操勞啊。聽說您再過半月就要奔赴邊疆了,我這心裡實在放心不下。您這一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說著,眼眶微微泛紅。
謝昌全聞言,目光看向王氏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中滿是溫柔與愧疚,輕聲說道“夫人,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可要辛苦你了。你既要替我照顧好母親,又要操持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好在之前將管家之權交給了柳姨娘,往後這些瑣事你也不必太過操心了。”
提到柳氏,王氏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心中的怨恨如潮水般翻湧。這個狐媚子,自從進了將軍府,就仗著幾分姿色勾引將軍,還整日在老夫人麵前裝模作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這兒,王氏忍不住咬牙切齒,可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壓著怒火。
“將軍,您是知道的。自從王婆子出了事之後,伺候我的人就沒一個稱我心意的。我好不容易找回女兒,還沒來得及好好親近,就又被送走了。如今我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您看,要不然就把煙兒接回來吧。她一個女孩子家,在尼姑庵裡吃苦受累,我們做父母的,怎麼能忍心啊。”說著說著,王氏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哭得梨花帶雨。
謝昌全看著妻子如此傷心,心中一陣抽痛,連忙安慰道“夫人,你彆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要不我找個時間跟母親說說,把煙兒接回來。她也漸漸長大了,是該回到家裡,以後也好尋個好人家嫁了。”
王氏一聽,頓時破涕為笑,連忙道謝“謝謝將軍,您真是體貼。”
就在這時,柳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補品走進書房。看到謝昌全和王氏親密相依的模樣,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妒意,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溫婉可人的笑容。
“將軍,夫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呀。煙兒那孩子性格倔強,才被關在尼姑庵不到一個月就放出來,萬一她本性難改,日後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柳氏輕聲細語地說道,語氣中滿是擔憂。
謝昌全聽了,不禁猶豫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這……”
柳氏見狀,又笑著補充道“咱們謝家家大業大,難道還請不起幾個得力的婆子嗎?若是實在找不到貼心伺候夫人的人,就讓王家再派幾個信得過的仆人過來便是。”
謝昌全仔細思量,覺得柳氏所言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夫人,要不就先將煙兒再關幾個月,讓她好好反省反省,這件事咱們稍後再議吧。”
王氏還想再爭取一下,剛開口喊了聲,“將軍……”,謝昌全卻已經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隻留下一句話“這補品就留著你們二人喝吧,我還有要事,先走了。”
看著謝昌全離去的背影,王氏滿腔的委屈與憤怒再也壓抑不住。她惡狠狠地瞪了柳氏一眼,“小賤蹄子,處處阻攔我的好事,你不過是個妓子罷了,早晚有一天,我軍會厭棄你的。”
柳姨娘輕聲一笑,“夫人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可是十八歲就進了將軍府,如今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年華風貌的最好時候,將軍怎麼可能會厭棄我?”說著,還輕輕撫了撫鬢角,發絲烏黑見不到一根白發,反觀王氏,因為整日的操勞早就生了許多的白發。
王氏氣得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微微凸起。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絲帕,咬牙切齒地說道“神氣什麼?再怎麼樣,我是妻,你是妾。這身份的差彆可改不了,你見到我還得尊敬地喊我一聲主母。”
她向前邁了一步,目光直直地盯著柳氏,“咱們來日方長,走著瞧。彆以為仗著幾分姿色,就能在這府裡翻天了!”
柳氏卻絲毫沒有被嚇住,她輕哼一聲,慢悠悠地回應“主母又如何?這府裡如今最得將軍歡心的是誰,大家可都看在眼裡。”
“你……”王氏氣得渾身發抖,“小賤蹄子,等我生下了兒子,有你好果子吃!”
臨走時,還故意用肩膀撞了柳氏一下。
柳氏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中卻暗自得意。
她雖隻是個妾室,本不該覬覦主母之位,可就是看不慣王氏那副高高在上卻又小家子氣的做派。
堂堂大家族出身的主母,行事卻如此沒有氣度,難怪是小妾養大的孩子,終究上不了台麵。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般灑落在海棠閣的雕花窗欞上。
柳氏輕手輕腳地踏入,一進房間,她便迅速轉身,謹慎地關上房門,然後快步走到謝雲裳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