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揮手:“下去吧。”
等蔣瓛走了,老人眼睛緩緩閉上,晃動著身子下的搖椅,在槐樹下漸漸昏昏欲睡了起來。
……
東宮。
朱允炆和朱允熥,一前一後的走進東宮正門。
兩人一路無言。
進入東宮之後,呂氏急急帶著東宮太監宮女走上前。
“兒子!”
看到站在朱允炆身後的朱允熥,呂氏臉色冰冷了下來。
“老三是聰明呐,守著皇爺一夜,倒是苦了我兒,跪在靈位前一夜。”
朱允熥也懶得和這對母子計較,抱拳道:“是嗎?那娘娘和二哥辛苦了。”
“沒什麼事,我先回去睡覺了。”
呂氏哼道:“皇爺大病初愈,你還能睡得著覺?”
朱允熥道:“娘娘怎麼知道我皇爺爺大病初愈?”
呂氏有些慌亂,忙道:“皇爺吉人自有天相,當然會好!”
“倒是你,昨夜我兒跪在你祖母靈位一夜,今天也換做你儘一儘孝心了,快去吧。”
朱允熥麵色有些慍怒:“你!”
呂氏道:“去吧,儘一片孝心。”
朱允熥無奈,可也隻能忍著。恰在這時。
東宮外來了一支隊伍。
眾人定睛望去,直見一群身穿蟒袍的太監走了過來。
鄭和環顧眾人,道:“東宮,接聖旨吧。”
呂氏一愣,隨後急忙讓朱允炆召集東宮所有奴婢太監臣屬來跪迎聖旨。
鄭和捏著黃絹,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大明的聖旨,有幾種格式,若是昭告天下,則稱‘詔’;
若是封賞高等的官員,則稱為‘誥’;倘若是封賞低級的人員,則名為‘敕’;若隻是宣布某某事,則稱為‘製’。除此之外,還有‘冊’、‘書’、‘符’、‘檄’等格式,對應不同的情況。
皇帝這時候對東宮下的聖旨,明顯是要昭告天下的。
呂氏和朱允炆皆有些發愣。
隨後就聽鄭和繼續道:“皇三孫朱允熥至純至孝,封大明淮王,欽此。”
奏疏很簡單,也附和朱元璋雷厲風行的態度。
隻是聖旨下完,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朱允熥身後的寶瓶等下人,已經激動的飽含淚花!
封王了呀!
小三爺封王了呀!
大明淮王呀!
天呐!
咱三爺太厲害了!
而此時,朱允炆母子,卻有些反應不過來,呂氏竟脫口問鄭和道:“還有呢?”
鄭和輕飄飄的說完。
東宮上下,一片寂靜。
好一些奴仆以及東宮屬官,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素來沒有存在感,不顯山不漏水的朱允熥,被封淮王了!
淮王,這是多麼敏感的稱呼啊!
當時朱元璋在元末起兵之後,不正是以吳王自稱麼?
這裡充斥著更多的底層官吏,底層奴婢,底層太監。
對於權貴的事,他們不清楚那麼多,對於政zh上的事,對於皇室高層的事,他們也不知道那麼多。
他們是最底層的人,隻知道見風使舵,著眼於當下。所以古往今來,判斷不清楚政zh風向,被玩弄而死,做了炮灰的,最多的都是這麼一個群體。
他們隻是知道,朱允熥被封大明淮王,現在已經躍居於朱允炆,成為東宮最尊貴之人!
呂氏跪在原地愣了好久,她沒有回頭,都能感受到無數的冰冷猜忌的目光。
她慌忙的問鄭和:“鄭公公!還有呐?我兒呐?”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
卻也是自取其辱的開口。
鄭和笑容和煦,他在深宮混了很久,知道不能得罪任何人。
“回娘娘,皇爺沒有提到二爺,隻說了三爺。”
他衝著發愣的朱允炆母子點點頭:“奴婢告退!”
等鄭和離去。
東宮再次陷入死一般沉寂。
朱允熥心潮澎湃,滿心已經沸騰了!
對於東宮兩名孫子,朱元璋一直態度晦暗不明,也從沒有獎賞過什麼。
現在陡然給予朱允熥這麼大的封賞,朱允熥知道,這是他陪王伴駕一夜的結果。
隻是和皇爺爺短短相處了一夜而已,僅僅隻是這樣!
他就被封為大明最尊貴的‘淮王’!
淮,對老朱家意義非凡,是朱元璋起家的地方,也是淮西勳貴紮根的地方。
這種封號,不可能這麼隨意被賞賜出來!
朱允熥心裡一陣狂喜。
他知道自己對那個位置沒一點希望,他也從不去奢求那個位置。
他心裡一直知道,那個位置是屬於大哥的!隻有大哥那種魄力,那種剛毅的男人,才配擁有那個位置!
可他現在很滿意!
最起碼說明,皇爺爺還很關心自己,還很在乎自己!
他用一夜時間,贏的了朱元璋的所有愛。
他此時心裡也在唏噓,隻是一夜而已,隻是一夜的孝順而已,可是大哥呢?大哥陪了皇爺爺多少個日夜呀!
這一次,大哥將他所有魄力和孝心都展露出來。
大哥對爺爺的孝,比他們至純多了,大哥將會被賞賜什麼?
皇太孫?皇明儲君?!
雖然朱允熥心裡早就認定了,但現在皇爺爺釋放出了這個信號,朱允熥依舊心潮洶湧!
這比自己被封了淮王還要激動!
幾家歡喜幾家愁。
呂氏抿著嘴,一言不發,臉色有些慘白。
朱允炆垂頭喪氣,默不作聲。
這是朱元璋對母子二人狠狠的警告。
也在宣泄他的不滿!
朱允熥起身,將絹黃聖旨拿在手上。
剛才鄭和說了很多,封王不可怕,可怕的是,朱元璋將東宮的吃穿用度,聖旨東宮調兵遣將的權柄,全部從朱允炆手中剝奪,轉移給了朱允熥。
寶瓶也跟著朱允熥起身:“三爺!”
寶瓶雙目含著淚,激動的看著朱允熥。
朱允熥點頭,對眾人道:“都莫跪著了,起來吧。”
他臉色淡然,但內心裡,極為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