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世界兩邊同時施工,在中間對接,無論是修路還是挖隧道,亦或者建橋,都是最直接的節省時間的辦法。/br但那是需要很多很多前期準備,地質勘探,設計方案,不斷的計算,不斷的反複驗證,確保沒有問題。/br而修一條從大荒到現世的路,那基本不太可能,間接達成這個目的,修到了本身就在變化的冥途,借助冥途本身的變化特性,那還是有不小的可能。/br隻不過,這種既算是橋也算是路,某種程度上還算是隧道的東西,壓根沒法在前期準備好一切。/br隻能修的時候來確認很多東西。/br而這裡的空間本身就不正常,就注定了一丁點偏差就會造成一個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的結果。/br他們修的路,沒去冥途,而是溫言之前帶走的那百萬亡魂暫時待的地方。/br現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暫時安頓這百萬亡魂,也沒有任何人敢讓這百萬亡魂聚集。/br當時溫言就將他們暫時安頓在了這片區域,隻要在家,每天夜裡都會過來轉一圈,例行超度一下。/br當初溫言學的那部超度經文,看起來沒什麼神妙,隻能用來超度。/br在當時每天超度黑山的時候,溫言早就對這部超度經文非常熟悉,不用動腦子,都可以脫口而出。/br之後在家的時候,每天晚上過來超度一下,也基本等於飯後散步的難度。/br好幾個月過去,這片本就一點陽氣都沒有區域,溫言留下的陽氣,被外部環境壓製著,隻能沉澱到這裡,日積月累,終於越來越多。/br而順便,溫言每日散發陽氣時,也都是在超度,經文的力量,也都一起沉澱到了這裡的陽氣裡,無法自然消散。/br這些力量,對於這裡的亡魂來說,的確是沒什麼殺傷力,他們早就習慣了溫言的陽氣。/br每日都會有一些亡魂被超度,散去了梗在心頭的最後一點怨念。/br實際上,隨著時間流逝,很多亡魂都不用超度,就已經在這裡自行消散,有亡魂散去怨念的時候,這裡殘留的力量,都足夠完成超度。/br可是,對這裡的亡魂沒什麼傷害,甚至會讓亡魂得到安寧的力量,對於那些鋪路趕過來的陰魂之屬的怪物,卻能造成巨大傷害。/br那些怪物無法理解超度,無法理解散去胸中怨念,讓靈魂得到安息,在那邊根深蒂固的理念裡,對於死亡的理解,也跟現世的阿飄完全不同。/br超度這個概念他們就無法理解,也完全不懂。/br那幾個意外墜入到大荒的工匠阿飄卻懂,也認同。/br他們進入這裡,就感覺到身上沉澱了很多年的陰氣,濃得化不開的腐朽之氣,都在慢慢的散去,當然,他們的力量也在慢慢散去。/br他們卻根本不在意這所謂的力量,他們隻想安息。/br隨著一縷縷黑氣在這裡殘留的陽氣和超度力量裡散去,領頭的工匠向著另外一個方向望去。/br那裡原本應該是他們回到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要是有可能,他當然希望能在自己的家鄉安息。/br可是,一想到帶這些怪物過去,他的家鄉,他的子孫,都可能會被這些怪物剝皮抽筋,淪為隨意宰殺玩樂的玩物,他就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這個想法。/br那些怪物到底有多厲害,他是知道的,他可不認為朝廷的大軍,會是那些鋪天蓋地,且悍不畏死的怪物的對手。/br當年他們這一批工匠,被上麵的人連累,一起被處以死刑。/br可他們的家眷老小,卻都還在。/br他還記得,那時候他小兒子剛出生沒多久,而且難得的是那小家夥很皮實,能吃能睡,從出生開始也沒得過病。/br想來當時好像也沒打仗,他小兒子應該可以順利長大吧?/br要是後來再有了孩子,他這一支的血脈說不定就傳下去了,反正不管什麼時候,上麵的老爺總不至於不需要匠人了吧。/br當個匠人,家裡也有地的話,那起碼是有口飯吃。/br不止領頭的匠人,其他匠人也都暢想過不止一次,他們死後,後來如何了。/br能支撐他們堅持下來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了。/br幾個匠人身上溢出的黑氣,一點一點消散,等到快消散的差不多的時候,遠處出現了一些阿飄。/br那些阿飄裡,有一個大膽的走了過來,看著這幾個匠人,就坐在那塊石台前,麵容漸漸變得平和,眼神裡的一絲黑氣也隨之散去。/br走過來的阿飄稍稍鬆了口氣。/br“神州人?”/br“汝州八裡橋人,兄台,你們也是墜入這座孤島的嗎?”/br過來的阿飄大致能聽懂,對方說的話,有點像客家話,但普通的交流,還是沒什麼問題的。/br他們剛才遠遠地看到幾個阿飄,當看到這幾個匠人阿飄主動來到了這裡,似乎主動在尋求超度,身上那讓人感覺不舒服的力量散去,這才派了一個人過來。/br衣著打扮是明顯的古代裝扮,再看身型樣貌,大概率是神州的人,過來一問,果然是。/br稍稍交流了幾句,大概就清楚了,這幾個阿飄死後不知為何墜入了那邊,多久墜入的不清楚,過去了多久,也不清楚,但估摸著幾十年總是有了。/br過來的阿飄沒敢直言,你們可能都死了幾百年了。/br對方的觀念裡,說不定他們的孫子輩都還活著呢,這就是個念想。/br要是告訴對方,你重孫子可能都死了幾百年,說不定立馬心態崩了。/br身為阿飄最清楚,很多阿飄能保持著清醒的意識,那是真的隻靠一個念想撐著。/br匠人也沒隱瞞之前的事情,直接把事情說了一遍,就是想這些阿飄彆驅趕他們幾個,能讓他們幾個在這裡安息。/br阿飄一聽這話,立馬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是他們又沒法聯係到溫言。/br這座孤島,若不是溫言,恐怕再過一千年也不會被人發現。/br他們的確挺厭惡那條忽然出現的路,更厭惡那些奇形怪狀,像是阿飄,卻又不是阿飄的怪物。/br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法改變什麼,他們也不想那些怪物跑到現世。/br他們之中,也有很多很多人,都有親友在世,也有在意的人在世。/br“你等著吧,星君隻要有空,就一定會過來的,下次讓星君來做決斷。”/br匠人聽了這話,滿心忐忑,他剛才恍惚之間,看到的那位,一定就是這些阿飄口中的星君吧。/br陽氣沒有傷害阿飄,這種事他之前也會覺得不可思議,親自到了這裡感受了一下之後,才明白這一定是那位星君很特殊。/br是天上下凡的星君吧?/br既然他死後都變成了阿飄,還有那些怪物都出現了,神仙肯定也是真的。/br幾個匠人滿心不安,害怕那位星君來了之後,發現他們把路修到了這裡,會大為惱怒。/br幾個匠人待在這裡不走了,身上沉澱的力量,都被淨化掉。/br外麵的那些怪物,感受到匠人身上的力量消散,便以為匠人也跟之前的怪物一樣,崩解而死。/br消息傳回去之後,三隻眼氣得夠嗆,好好的機會,現在徹底尬住了。/br沒了修路的匠人,他們自己去修,修一萬年都不可能找到對的方向。/br而另一邊,溫言還在等著。/br左等右等,等到天都亮了,卻什麼都沒有發生。/br溫言自己站在斷頭路的儘頭,自己都感覺有些尷尬,該不會是他一通分析猛如虎,實際上全部猜錯了?/br不會是所有的力量都去了東海,壓根再沒什麼東西來大路口吧?/br看了看時間,已經早上八點,太陽早就升起,這個時候,就是活人的主場了。/br縱然大路口裡有什麼東西想要衝出來,選在這個時候,也是純屬找不自在。/br外麵的陽氣會越來越強,到了中午那幾個小時,會維持在極致狀態。/br這種情況下,弱一些的阿飄,敢出去晃悠,原地表演個立地消散都很正常。/br又等了一個小時,等到了九點,溫言從下麵走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色。/br萬裡無雲的大晴天,甚至已經有些熱的感覺了,空氣裡的陽氣比之前倆月明顯要強一些。/br說不定禹州都已經有人開始穿短袖了。/br溫言拿出手機,看了看消息,各地都穩住了,隻有拓跋武神還在東海飄著。/br東海的浮島中心,源源不斷冒出黑色物質的漩渦,到了白天之後,也開始減弱,有徹底凝固的趨勢,按照推測,到中午之前,就會徹底凝固。/br艦隊那邊已經先圍起來了,準備等到凝固了之後,立刻派人取樣本,做研究。/br“白天”才是最強的buff,而且是極限範圍覆蓋的環境buff。/br當溫言看到黑盒這邊的消息,島國那邊竟然都平息了,他就知道,起碼今天白天,肯定沒事了。/br他重新來到大路口,重新檢查了一遍,的確沒什麼問題。/br當來到斷頭路的儘頭時,他細細感應了一下,沒什麼問題,他便一躍而下,沒入到黑暗裡。/br正好之前因為要去教拳,到處奔波了一個多月,那百萬亡魂的超度進度,被落下了不少。/br來都來了,順便過去看看。/br他落入到黑暗的水域裡,在水中飛速前行,目不能視,沒有任何光亮能穿透這裡,他隻能依靠方向指引。/br一路到了岸邊,上岸之後,就發現這裡有阿飄在蹲守。/br聽在這裡等候的阿飄簡單說了一下,溫言就大概猜到前因後果。/br他哪猜得到,這些陰魂之屬的家夥,還玩起了兩邊同時施工,再到中間對接的高端玩法,然後還玩崩了?/br溫言都傻眼了,這算什麼?/br果然不能太高估對手,就算是換個世界,草台班子也照樣適用於一些場合。/br按照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對方很顯然很適合草台班子的說法。/br主要的技術人員,竟然能被放過來送死?/br這神經病吧。/br來到平日裡誦經超度的地方,溫言就看到了那幾個阿飄。/br打扮很像溫言曾經在博物館裡看到人像,看起來的確是奮鬥在一線的匠人。/br他感受了一下,這幾個阿飄身上都沒什麼力量,但還是有一些跟那些怪物身上一樣的氣息,應該是長時間在同一個環境裡沉澱下來的。/br反向推斷一下,對方應該是長期待在沒什麼陽氣的地方,不然的話,不至於對他殘留在這裡的一丁點陽氣有這麼大反應。/br溫言對那幾個匠人阿飄招了招手,讓他們過來。/br對方的話聽起來怪怪的,感覺上像是金陵的話,但這幾個匠人,又說他們來自汝州,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在中原郡吧?/br當然,口音的變化,很多詞意的變化,都很正常,神州這邊還有阿飄,在參與研究這方麵的東西。/br匠人阿飄看到溫言,隻是感受到溫言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陽氣,就讓他們感覺快要被超度了。/br知道溫言就是能超度他們的星君,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br溫言拿著手機錄音,記錄下交談的內容,他怕他對一些話的理解不正確,先存檔一份。/br另外一邊,的確是大荒,屬於四野之地之中最陰晦無光的地帶。/br四野之地環境太過惡劣,有些地方,氣候變化極其激烈,一日就能完整的體驗一下滴水成冰到酷熱蒸乾大地。/br這些陰魂之屬的家夥,想要長期生存,就隻能在那片晦暗無光,競爭最小的地盤。/br這一次,控製匠人的那個長著三隻眼睛的怪物,不知道從哪得到的信息,甚至還有人給了他指引,這才能在另外一邊直接修路,試圖連接到冥途。/br三隻眼也隻是其中一股勢力而已,跟雲海裂隙的完全不搭,甚至跟東海的那波,都不是一波。/br溫言聽著匠人阿飄的話,記下這些信息。/br這些信息的真假,還需要他自己去辨彆,也有可能,有些信息是這個匠人獲得的時候,就有問題。/br溫言沒全信,但有一點,他覺得應該是真的。/br這裡殘留的陽氣裡,所蘊含的超度力量,竟然是可以針對那些怪物。/br這裡不少阿飄,可都看到了,那些怪物從路上過來,靠近腳下的孤島時,竟然生出了明顯的恐懼,有些怪物的身體,直接在這種力量裡崩解。/br他之前是真以為《太上洞玄靈寶滅度五煉生屍妙經》,隻是能超度而已。/br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用的太多,誦讀的太多,極其熟悉之後,終於在他的力量下,衍生出一些原本所沒有的東西了。/br他用這部經文,超度的亡魂,已經到了十萬這個級彆。/br要不是來這裡,聽說了這件事,溫言是真的不可能想到這點。/br他總不可能在與敵人乾架的時候,找個地方坐下來,先念一遍超度經文吧?/br繼續跟匠人們聊了聊,繼續記錄信息之後,溫言便繼續坐在石台上,開始今日的超度。/br那幾個匠人阿飄離得近,除了領頭的匠人之外,其他的幾個匠人阿飄,很快就一臉解脫的表情,緩緩地飄起,身形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消失不見。/br唯獨那個領頭的匠人阿飄,卻還沒消散,他眼中還殘留的一點黑色,都已經徹底消失,身體也變得飄忽了起來,在那邊獲得的力量,全部都散去。/br溫言看向匠人阿飄未消散,便問道。/br“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br他是不可能隨便帶幾個可能死了幾百年的阿飄回去,哪怕這個阿飄可能知道一些情報,一時半會表達不清楚,或者記不清楚細節。/br他想要確認這幾個匠人阿飄說的是不是真的,隻有一個最簡單的驗證辦法。/br以最普通的超度力度來超度,若他們說的是真的,心口如一,那以他們對殘留力量都有很大反應的情況來看,必然會被超度。/br若裡麵有詐,他們自己抗拒,超度才有可能失敗。/br此刻看著領頭的匠人沒被超度,溫言便先問了一句。/br領頭的匠人,有些忐忑,道。/br“當初還有十幾個兄弟,跟我一起出現在那些怪物附近,但這些年他們大都被怪物殺掉了,我們約定好了,要是有誰能活下來,走了潑天大運能回去,那就幫他們給家裡帶句話。”/br“你應該知道,已經過去很久了,人可能已經不在了。”/br“我知道可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但說不定他們的後人還在,我想請星君大人幫幫忙。”/br“你說吧。”/br領頭的匠人開始念名字。/br“王五郎,汝州人,家在大於營村,他想告訴家裡人,之前幫工部的老爺做事,被賞了一塊玉,他埋在了老宅後院的那顆桃樹下,要是家裡遇到困難,就挖出來當了。”/br“王小蒙,汝州人,家在寇家村……”/br領頭的匠人一口氣念了近二十個名字,每個人要留的話,做的事,有些多一點,有些少一點。/br等到領頭的念完,立刻有些不好意思。/br“星君大人,會不會太麻煩了……”/br“無妨,我會記住,這些人裡沒有你吧?”/br“沒有,我叫王三杜,我其實沒啥念想,我死之前,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該告訴家裡人的也全部告訴家裡人了。/br我就是覺得當年我們這些兄弟死的冤枉。/br時間太久了,翻案也沒什麼用,我就想請星君幫個忙,能不能跟朝廷的人說一下。/br記縣誌的時候,能不能多記一筆,我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br我們死後見到那狗官,才知道牽連我們被斬的那些工,我們根本就沒去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