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青沒有說話,但複雜的眼神和僵硬的表情,無不預示著,剛剛的青陽城外,死了個不該死的人……
——
稍早之前,周家莊。
外麵酒宴散去,到訪賓客已經各自回房休息。
周家祖宅內部,氣氛壓抑到極點,連行走的家仆,都不敢大聲喘氣。
主宅的書房裡,亮著一盞燈火,窗戶上倒影兩個人的側影。
從酒席上回來了的周懷禮,靠坐在太師椅上,再無陪同賓客的笑意,臉色鐵青,緊握的指骨,甚至能聽到‘咯咯’輕響。
書桌前的椅子上,靠著今日下場打擂的嫡子周英,胸口遭遇重創,此時臉色還頗為蒼白,正輕聲說著:
“近年光是翻修清江碼頭、造船、打點各地船行、商賈、官吏,就投進去不下數萬兩銀子。還有君山台,咱們已經和軒轅鴻誌談好了碼頭的事兒,今天軒轅鴻誌也幫忙說了話,清江碼頭丟了,以軒轅鴻誌的性子,必然讓我周家還這人情……”
周懷禮出身時,家裡還是個打鐵為生的小山莊,辛苦幾十年攢下如今的家業,忽然被割去一塊肉,還折損名望,心裡如何能忍的下這口氣?
但損失一個碼頭,還是小事。
周懷禮麵色陰沉道:“清江碼頭不過一處產業,無關生死。近些年已經把紅花樓得罪死,今日因為劍雨華,那葉四郎直接對我起了殺心。等葉四郎位列八魁之日,就是我周家大難領頭之時!”
周英自然知道這些年對紅花樓多不客氣,湊近幾分:
“要不給二叔寫封信?”
“事情因我而起,葉四郎真要滅門,你二叔可能回來,就現在這局麵,不可能搭理我這兄長。”
周英想了想:“以葉四郎的天賦,隻要翅膀硬了,二叔都不一定能壓不住,不管的話就是養虎為患……要不現在去……”
周懷禮沉默少許:“平天教今天發了話,現在辦事,無異於打平天教的臉。紅花樓踩了我周家,必然也會去給其他門派講講規矩,雲州抱元門的李混元,今年吃掉了紅花樓一個香主的產業,兩家正在交涉,我估摸,葉四郎下一個去的,就是抱元門。”
“爹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周懷禮沒有回應,隻是盯著外麵的月色,眼神陰厲。
父子正閒談間,老三周懷義從外麵走來,到了窗口,低聲道:
“找到了,二丫頭和雨華,在黃鬆碼頭,要不要我去把人帶回來?”
周懷禮臉色慍怒:“今天若不是他開口,紅花樓已經知難而退,何至於落得這等局麵?辛辛苦苦養他兩年,卻換來這麼個白眼狼……”
周英打岔道:“阿爺剛睡下。今天是阿爺讓二姐出去,意思是不追究劍師兄。若是阿爺氣出事兒,二叔那邊不好交待。”
周懷禮深深吸了口氣,沉默良久後,起身從劍台上取來佩劍掛在腰間:
“我親自去把二丫頭接回來。老三,你物色一下,找個好人家,把二丫頭許出去,遠一點。此事不要外傳,更不要讓爹知曉。”
周懷義稍有遲疑,但劍雨華已經不可能為周家所用,君山台怨氣也頗大,不清理門戶,壓不住周懷禮和君山台的怨氣,當下也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周英見周懷禮要出門,想想還是勸道:
“劍雨華天賦不俗,和我等不是一路人,但也記阿爺的恩情。要不帶回來說教說教,再給次機會?”
周懷禮按住劍柄走出房門,偏頭看向兒子:
“你阿爺遲早會壽終正寢,伱阿爺一死,劍雨華還會記周家誰的人情?劍雨華今日敢走,便與你我恩斷義絕,你以為放他一馬,讓他留在周家當女婿,他日後就會對我感恩戴德?他天賦同樣不低,給他十年時間成氣候,他隻會成為懸在周家頭上的一把劍,老夫死後,就憑你,壓的住他劍雨華?”
周英自然絕不是劍雨華對手,現在一樣,未來也一樣,沉默良久後,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
呼——
一陣夜風拂過,門前再無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