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力是相互的一般,有些局也是相互的。
當決定殺彆人的時候,彆人可能也會意圖反殺,生死之前,誰是匪並不重要,而生死之後,誰死了誰就是匪。
因為季憂也可以說,他在豐州建立世家之日,念及豐州匪患頻發,於是孤身上山剿匪……
這就是豐州當前的局勢,一場明牌之局。
動機並不重要,而結果則可以決定一切。
黃昏之下,傍晚的天色如同烈焰焚天,瑰麗而壯闊,季憂摘一把靈劍於手,如離弦之箭衝上山頭,渾身的氣勁都在迸濺著,狂風卷積了落葉,如同殺神,衝向前方通玄。
嗡!
清冽的劍吟嘹亮於山巔,最為沉重的劍道迎麵斬去。
三位發色花白的通玄一擁而上,目眥儘裂地嘶吼著,架起三柄寬刀,周身靈氣此刻全部彙聚。
若說方才還有所保留是因為覺得後麵還有融道境莊主,而此刻知道季憂已起殺心,便也隻能全力以赴。
鏗鏘!
一陣火花漫天。
靈劍如山崩海嘯襲來,劍光疊浪。
三位通玄被狠劈出去,手腕瞬間劇痛不止:“此劍不可硬接,趁他回劍,殺他措手不及!”
話音落下,緊隨其後的五位通玄立刻從側麵夾擊,刀槍劍戟攜滾滾沙塵土浪殺來。
季憂眼中此刻金光大盛,黃金的眸子如同兩座日輪一般。
倉啷一聲,劍身劈風。
季憂於傍晚的天色之下鬆開手中長劍,揮臂摘取了另一柄道劍,鋒利的劍道直接迎麵襲斬。
場間發出一陣沉悶的斷裂之聲,五位通玄的兵器儘斷,
其中,穿風而過的【柳色新】一往無前地將三位通玄斬的血花四濺,直接被轟飛了出去,如斷線的風箏般倒栽進了亂石堆中,血染石坡。
而另外兩人也許是因為兵刃品質較高,或是慢了前三人一步,並未身死於此,但卻手骨儘斷,直接撞碎了山石。
“他不回劍……他不回劍!”
“!”
季憂揚起嘴角,白衣之上已經血花點點,如同盛放的寒梅。
隨後衝天而起,舉劍朝天時劍吟衝天,凝聚而出的沉重劍道再一次狠狠壓下。
那一十八名通玄境此時才發現,在他持劍出手之際,周身還有六把劍在上下翻飛。
而每當的有人從側麵殺來,首先反應不是季憂,而是六柄之一便會直接運轉到出劍的位置,落手便取。
砰!砰!砰!
一擁而上的眾人被直接斬在了山崖之上,山林狂風之中,血濺如花。
從山麓到山坡,季憂踏山而行,劍道所落之處便是精準死傷。
結伴襲殺者,全都被【小重山】狠狠壓落,重者撞死於山崖,輕者手骨崩斷。
而孤身暗殺者,全都被鋒利的【柳色新】直接斬殺。
照麵七劍被殺出內傷七人,先前被直接斬開胸口的二人,加上被劍意震斷手骨的兩人,短短一瞬,一十八位通玄便隻剩下六位。
此刻,劍意爭鳴。
破月仙莊副莊主羅平山此時見著那人從山林穿行而過,冷汗已經順著臉龐流入脖頸。
他今年四十九歲,通玄初境。
方才受各位莊主所托去談和,對季憂的印象隻不過是同境界的一位小輩,覺得他年輕且有朝氣,但那帶搭不理的態度著實張狂了一些。
可此刻,他看到那位【同境小輩】如一隻為了殺戮而來孤狼,才知道那份猖狂的來源是因為對方的實力。
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認知的通玄境!
羅平山持刀而退,眼神裡滿是倉皇。
民間都說五十歲知命,但直到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會如何,可此刻他卻知曉了。
“季憂,我願意離開豐州!”
回應他的是轟隆一聲,雪亮劍氣滿山的綻放。
此時七柄道劍再次升空,驀然落下,群山震顫,無數身影從群山之間倒飛了出去。
那些來自其他三州的彆宗行走,以及對豐州極為感興趣的世家子弟此時已經全都看傻了。
他們知道入了仙宗內門的通玄境遠比仙莊中那些硬熬通玄強很多,卻沒想到會強這麼多。
這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同境虐殺。
此時季憂揮袖出劍,一片人頭落地,黑白紅三色混成一片。
“季公子……”
“?”
季憂轉頭看去,就見方才的那些看客之間走出一位靈劍山弟子。
“稅奉之爭其實千百年來一直都存在,你多我少都算正常,但我知道季公子所求不同,必不可能和談,但此刻若真要殺得一個不留,還砍去頭顱,恐會惹惱他們背後的家族。”
季憂將劍在屍體上抹去血跡:“你好像有些麵熟?”
“我叫黃嵐,太吾二年的春日,在岐嶺之中受您所救。”
季憂將劍收起,看向了越發陰暗的山林:“豐州如今這般境地已經不容妥協了,要走就要走的徹底一些。”
“那羅平山方才已經求饒,也願離開豐州,此事若傳出,必會受人詬病,而且羅家一脈本就是歸屬天書院的。”
“可豐州之外也有苦命人,放他去哪兒?倒不如死了乖巧,像他們這般出身於世家,但修行天賦奇差的,便是內心之中雜念與**最多的,因為無法飛升,他們才更想要在此方天地作威作福,改不了的。”
季憂割掉對方的頭顱:“沒關係,天書寨會理解的。”
有人聞聲開口:“天書院。”
“什麼?”
“不是天書寨,是天書院。”
“哦對,現在還是天書院。”
季憂喃喃一聲:“天書院會理解的,若是不理解,我就轉投靈劍山。”
聽到如此直白的話,周圍的人不禁對視一眼,神色複雜,才想起了元年晚春後的那句關於他的傳言。
那傳言說,季憂從來都看不上七大仙宗,隻不過是為了救一位女童才不得已入了天書院。
黃嵐聽後微怔,隨後拱手:“請公子殺人!”
季憂猛然衝出山坡,腳下靈氣洶湧著,向著山脈最深處而去。
夜城山內部有一條溪流,在夜色之下蜿蜒流動,傳出潺潺之聲。
季憂此時從山坡之上落地,揮袖將七柄靈劍拋入水中,不斷將沾血的劍身濯洗的雪亮。
隨後他尋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開始向著體內汲取著天地靈氣,眼中的金光在水中被折射的波光粼粼。
劍斬十八位通玄境對他來說並不危險,但消耗卻極大。
尤其是多次七劍並用【小重山】,所帶來疲憊之感也是有的。
要知道,當初在對戰楚河的時候,他由始至終也是隻用了兩次【七重山】,斬破劍林的時候也是如此。
但那十八位通玄僅僅隻是開頭,真正需要警惕的,是此時就在山林之中的那五位融道境。
此間,靈氣勃勃湧動,季憂緩緩合眼。
許是方才的劍氣太過凶狠,嚇走了此地鳥蟲與走獸,以至於周遭都是死一樣的靜謐,唯有山風中不斷送來的血腥氣越發的濃烈。
許久後,季憂緩緩睜眼,手指勾動,試圖想要抓住眼前的腥風。
但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遠處山林中靈氣轟鳴之聲四起,群山震顫。
於是季憂忍不住舉目,望向那處更濃密的山林。
也就在這轉頭之際,一股強烈的殺意忽然極速迫近令其迅速繃緊了肩胛,雙瞳緊縮之際猛然向西竄去。
轟!
刹那之間,狂烈的刀氣從夜空之下猛然落地。
季憂方才所坐的那塊青石被一刀劈成兩半,隨後在未曾消去的震動之中化為了齏粉。
此時,夜色之下走來兩人。
手持窄身直刃環首刀的長發老翁,身高僅有五尺,乃是日升仙莊莊主。
其右側的半坡上還有一位手持鋼鞭的老翁,比日升莊主高一些,雙腮內收,眼睛細小如縫,乃是太真仙莊莊主。
兩人都是融道初境,渾身都是騰騰殺氣。
如今在豐州,就算是有實力的仙莊,通玄境也不過五六位,今夜全被他們派出守在夜城山的入口,阻攔季憂進入豐州府。
在他們看來,此事涉及青雲仙規,涉及萬民供奉,還涉及到天書院,所牽連因果甚多,可謂是牽一發動全身。
若能不親自出手,自然是要好一些的。
而用一十八位通玄境來對付一位通玄境,便是放眼全天下也屬實是足夠重視了。
可此時,季憂血花滿衫地走到此地,便說明那些通玄境的長老供奉已經凶多吉少。
他們想過會有折損,但卻沒想到損失會如此重大,而今滿臉怒容,痛心疾首。
仙宗與仙莊相比天差地彆,這沒錯,可是同境界怎麼會差距至此。
方才那些通玄境大放厥詞時,有些看客說是他們在豐州這片沒有世家、仙宗的土地上待了太久,不太了解仙宗內院含金量,也忽略了彼此之間的差距。
可這些莊主不少也是從仙宗走出的,他們心中知道,仙宗又何時出過這等人物?
不過。
到此為止了。
日升莊主雙手握刀,而太真莊主則高舉鋼鞭。
從此子離開玉陽,到入城,最後入山,一直都是步步緊逼,如今山莊損失巨大,那便隻剩下你死我活。
倉啷!
沒有多餘的廢話,日升莊主偏轉刀鋒,寒光迸濺的刀身如月光在山林綻放,呼嘯而來!
季憂方才就站在山林之中,單手持劍,此時如同離弦之箭猛然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