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昏暗的天空之下。
無論是大漢的廟堂,亦或是百姓之間,仿佛都被遮上了一層陰霾,久久難散。
皇帝崩世了!
當這個消息從宮內傳出來之時,天下巨震。
哪怕他隻是個孩子。
甭說如曆代先帝一般施恩於天下,甚至就連與群臣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但他也是個皇帝。
顧康的學派核心雖是“敬鬼神而遠之”。
但“君權神授”亦是其中綱領。
且更何況如今的大漢天災不斷,此時此刻劉隆崩世就仿佛是證實了那些傳聞一般。
——人心失散!
但顧熙目前要麵對的還不僅僅隻是這些。
國不可一日無君。
劉隆雖年幼,但卻亦是皇帝,需修建皇陵。
這一樁樁的事都繞不開他這個攝政大臣。
在這種情況之下,朝野上的非議自然也是不斷。
陸陸續續的上書接踵而至。
直指太後鄧綏。
且對於該立何人為君,群臣與鄧綏之間的態度也是截然不同。
群臣認為劉勝的厥疾並不嚴重,提議立劉勝為君,並想讓鄧太後直接將權力交回皇帝。
而鄧太後則是想立清河王劉慶之子劉祜為帝。
劉祜自幼便受到劉肇的喜愛。
直接過繼給劉肇,讓其繼承皇位也無不可。
其實按照血脈而言,自是劉勝這個劉肇的長子占優。
但問題就出在他的厥疾身上。
而對於顧熙而言。
他要考慮的與其餘人又不同。
相比於其他大臣,顧氏如今是超脫於外的,立何人為帝都不會影響到顧氏的利益。
隻要顧熙還在那顧氏便不會受到影響。
他真正要考慮的是天下。
劉勝的厥疾雖看似不嚴重,但若是真的再出了問題。
大漢在這種情況若是再有帝王崩世。
該當如何?
這豈不是要讓天下人都認定了朝廷已經失去了老天的眷顧?
在再三思慮之下,顧熙同意了鄧綏要立劉祜為帝的想法。
對於這個決定,群臣隻能接受。
在這種情況之下。
劉祜的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雖略顯隨意,但相比當初的劉隆卻也好上很多。
畢竟劉祜也已經十三歲了,自己本就能夠做很多事。
但也就是因為如此,當即便有人提出讓鄧綏還政於劉祜。
隻讓顧熙攝政治國即可。
甚至還有不少大臣前來找到了顧熙。
希望讓顧熙如當初一般,起到帶頭作用,助群臣將鄧綏手中的權力廢掉。
但顧熙現在又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當初的竇太後可與鄧綏不同。
鄧綏雖然也提拔了鄧氏的幾個子弟,但是鄧騭等人的才能都十分不錯,無當初竇憲那般擅權之舉。
而且鄧綏從來都沒有將主意打到顧氏身上。
這對於當前的大漢便是最重要的。
接連的天災,致使人心不穩。
這可不僅僅是能抗的過去就能安穩渡過的。
四代明君留下的天下根基確實穩固。
但若是再在此時掀起朝野內鬥,極有可能便會動搖國本。
大漢若是真的出了意外。
且不說顧熙這個攝政大臣會在史書上留下什麼名號,顧氏幾代先人留下的美名都有可能會受到影響。
他怎麼會容忍這種事發生?
朝堂絕對不能生亂。
這是顧熙的底線。
唯有如此,他才能更好的穩住天下的局勢。
顧熙十分嚴厲的警告了眾臣,旋即又安排起了劉隆的喪事。
接連帝崩,這對百姓的徭役壓力極大。
若是沒有天災倒是還好。
但如今便要萬般從簡。
在顧熙的要求之下,劉隆被葬在了劉肇的慎陵區域之內。
對於這事,群臣自然不會反對。
劉隆這個皇帝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能以皇帝的身份下葬就足矣。
隨後顧熙便可是著手準備穩定百姓之心。
皇帝崩世的影響太大了。
甚至是就連顧熙他自己都受到了影響。
在這種情況之下,要說是直接能穩定住人心是不可能的。
顧熙唯有並加大對災地的救助,企圖讓百姓們安定下來。
就在這種狀況之下,劉祜登基了,宣布改元“永初”。
期待著萬象更新,大漢能從這般接連不斷的天災之中安然度過。
朝政仍由鄧綏、顧熙把持。
儘管群臣們對此的意見極大,但有著顧熙的警告,這些人倒也並沒有什麼異心。
最起碼是將情緒全都壓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此次新帝登基能夠讓這天災過去。
——但就在永初元年,正月。
潁川郡地陷;
傷亡無數。
三月。
先是天變,後京師洛陽大風,屋瓦皆飛。
六月。
河東地陷,地下湧出黑水;
十月。
豫州新城山水虣出,突壞民田,壞處泉水出,深三丈。
地動、大雨不斷引發山洪、風災、
各地災情不斷,殃及大漢各地,天下人心動蕩。
各地術士雲集傳聞不斷,甚至昔日今文學派的理論再次被一一提及。
這其實也是必然的。
讖緯迷信本就已經在天下風行多年,而反觀顧康的學說才提出來多久?
在如今的這種情況之下。
甚至就連顧熙這個攝政太傅都漸漸有了非議。
不得已之下,鄧太後終是下詔罪己。
稱“政失厥中,致災屢降”,並大赦天下。
這確實是個好手段。
維持天下人心不崩潰的方式朝廷確實有很多。
畢竟如今之大漢可剛剛經曆了四代明君。
但要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徹底讓人心安定下來,光憑著這些又怎麼可能足夠?
人類最古老又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而最古老而最強烈的恐懼是未知。
唯有通過相同的未知手段,才足以徹底讓人心平定。
長樂宮。
當鄧綏聽到顧熙說要親自前往洛水,帶領災民祭祀顧康之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緊接著,她毫不猶豫地連連搖頭,目光緊緊盯著顧熙,急切地說道
“萬萬不可!”
“如今大疫不斷。”
“太傅豈能親自前往洛水與災民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