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瞎編難啊!
念及至此,老朱隻得道:
“目前沒什麼進展,雙方處於相持的階段,都在互相觀察,想要勘破對方的破綻。”
“但徐達以穩健為主,王保保也一向來都是知兵之人,所以他們暫時互相都破不了招,得等時機。”
“倒是東路軍和西路軍有一些不錯的進展,你想聽聽嗎?”
馬秀英搖了搖頭。
“我對另外兩路沒有興趣,我隻想知道小橘子現在怎麼樣。”
“他現在是在徐達軍營裡吧?”
朱元璋翻了個白眼。
“你這不是廢話嗎?他不在軍營裡,還能在哪裡?”
“現在軍隊內政他都插手在管,副帥名副其實!”
他應道。
馬秀英微微頷首。
“還有事兒沒有?沒事兒你就走吧,咱還有一堆事兒呢!”
朱元璋開始下逐客令。
“哦。”
“這幾天你都彆來坤寧宮。”
馬秀英瞥了朱元璋一眼,轉頭就走,隻留給老朱一個後腦勺。
你不待見我?
我還不待見你呢!
朱元璋看著馬秀英離去的背影,撐著的那一股氣驟然一泄!
他一臉苦惱的扶了扶額頭。
“這可真是,哎……”
“臭小子,還有老四,你倆可千萬給老子穩住,實在不行就學當初的王保保那樣,直接逃跑!”
“不管怎麼樣,命最要緊……”
朱元璋不知道能瞞多久,以妹子的敏銳程度,一旦她察覺到不對勁,絕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真相!
所以,他隻能寄希望於……新的軍報能帶來一些好消息,最起碼要穩得住。
絕對絕對不能接受更惡劣的噩耗!
尤其是關於朱橘的……這小子要是沒了,自己就不是這幾天不能去坤寧宮了,而是這輩子都彆想進去坤寧宮了!
妹子絕對會恨自己一輩子!
而老朱自己,也絕對會無比的後悔。
正因朱橘的生命安全太重要,朱元璋才用最快的速度將其提拔為軍隊統帥,以期他頭腦清醒,能夠穩妥的保全自身。
朱元璋想著想著,最終晃了晃腦袋,將所有雜念摒除,目光落在了沙盤之上。
從今天開始,他要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軍事上!全力覓求戰機,以求找到反敗為勝的可能!
華蓋殿外。
馬秀英重新回到了鑾駕之上,隨著翠竹的一聲呼喊,皇後鑾駕再次緩慢前行。
“娘娘,還是去孫貴妃那嗎?”
翠竹問道。
“嗯。”
馬秀英微微頷首,神情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卻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因此,她隻能是在腦海裡不斷地複盤複盤再複盤,將剛才的情況反複演繹。
須臾間,馬秀英的腦海裡閃過一道電光!
不對勁!
十分有九分不對勁!
“翠竹!”
“改道,去中書省!”
馬秀英突然下令道。
翠竹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從了命令,引導著轎夫們調轉方向,向著中書省的方向而去!
……
半晌後,中書省內。
身為左丞的胡惟庸,坐著曾經楊憲的位置,但實際上,他的權力並沒有楊憲那麼大。
畢竟,現在相權一分為三,他連左丞相都不是,自然至多隻能分到三成的權力。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兢兢業業,幾乎是將中書省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家!
作為一個野心家,這些都是基本素養。
唰唰。
胡惟庸正批批改改,卻見一人走了進來。
“左丞大人,皇後娘娘到訪。”
啪嗒。
胡惟庸露出幾分驚異之色,將手中毛筆架在了筆架之上。
“皇後娘娘?”
“你確定是皇後娘娘?”
這似乎是一個不太可能出現在中書省的人物啊!
“是,下官確定。”
“皇後娘娘的鑾駕已到門口……大人,要不要迎接?”
嘩啦!
“你這不是廢話麼!”
“皇後駕臨,豈能不迎?”
胡惟庸猛地從桌前站起,迅速整理了一番衣冠過後,方才吩咐道,
“命令中書省所有官員整肅衣冠,恭候皇後娘娘駕臨!”
不管皇後來此何乾,這該有的禮數都必須到位,尤其是咱們的這位皇後,還不是什麼見識淺薄的深宮婦人。
胡惟庸記得恩師李善長曾說過,皇後馬氏,是一個政治手腕比他還要成熟的女政治家!
中書省門外。
馬秀英坐在鑾駕之上,神色如常。
卻見胡惟庸一路小跑著迎了上來,還未到馬秀英駕前,便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後娘娘千秋!”
“微臣不知皇後娘娘駕臨,有失遠迎,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在禮數這一塊,胡惟庸做的很足。
甚至,麵對馬秀英,他比麵對皇帝還要更恭敬幾分。
“嗯。”
“起來吧。”
馬秀英未曾下鑾駕,坐在其上開口道,
“我不是駕臨,我隻是路過。”
“胡左丞,我且問你,太子殿下方才是否來過?”
胡惟庸微微一怔。
“太子殿下……沒有啊。”
他如實回答道,
“微臣一直都在中書省料理政務,未見太子殿下前來。”
馬秀英心神一沉。
“嗯,那他有送陛下的急旨來麼?”
她不動聲色,繼續問道。
胡惟庸這下更懵了。
“急旨?”
“也沒有啊,微臣沒有收到,皇後娘娘,您這是……”
他有些疑惑,亦是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這是出什麼狀況了?
聽到他的話語,馬秀英的臉色驟然一變。
果然,果然是假的!
那父子二人,竟然合起夥來騙她!
而想到二人騙她的目的,雖然一時半會兒猜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是糟糕的事兒!
“好,好……”
“我知道了,我隻是隨口問問,你繼續忙你的吧。”
“翠竹,走。”
翠竹點了點頭,招呼著轎夫們再度起駕,徑自朝著前方而去。
“恭送皇後娘娘。”
胡惟庸再度跪倒在了地上,俯首恭送。
直到皇後的鑾駕漸行漸遠,他才站起身來,撫著胡須踏入了堂內。
“塗節。”
他開口道,
“你去打聽一下,陛下亦或是太子那邊是不是有狀況。”
“今天皇後娘娘的舉止太反常了,你查一查她所說的急旨,指的是什麼。”
坐在左側的參知政事塗節迅速站起身來拱手。
“是,學生遵命。”
……
大都督府內,人流來往密切。
自北伐以來,這兒無疑是大明最為繁忙熱鬨的機構,各種調度、命令,都在這裡完成和傳達,可以說是大明軍事的中央處理器,每天都要處置大量繁雜的消息。
三匹連在一起的駿馬立於中庭。
沐英手裡捧著兩個套筒,一邊走,一邊將其送到了身邊傳信兵的手中。
“切記!”
“要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兩道旨意送到徐大將軍帳中,不容有失!”
“遵命!”那傳信兵雙目炯炯有神,一副龍精虎猛的姿態。
沒有出眾的精神狀態,也乾不了這跑死馬的活兒!
“嗯,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
沐英將三匹馬都牽引到了他的麵前,下令道,
“沿途的驛站,該換馬就換馬,無需猶豫。”
“我再跟你強調一遍,這裡頭裝的是我大明最緊急的軍機,如若有誤,軍法無情!”
那傳信兵連連點頭,應聲稱是。
沐英交代完畢,正欲將兩個鐵筒遞到對方手裡,卻忽的聽到一聲喝叫傳來:
“慢著!”
沐英和傳信兵皆是轉頭看去,卻見馬秀英滿臉怒容的快步走了上來,須臾間,已然是到了沐英麵前。
唰!
她突然將兩個鐵筒抽走,沐英本就有些驚愕,此時猝不及防之下,自然是抓握不及。
“這是什麼?”
馬秀英逼視著沐英,用質問的語氣問詢道。
“娘,您……您怎麼來了?”
沐英此刻的神色有些心虛,麵對馬秀英的質問,連對視都不敢,選擇了顧左右而言他。
“我問你這是什麼!!”
馬秀英眉頭一豎,大聲喝令道,
“標兒騙我,重八瞞我!”
“你要還覺得你是我的兒子,你要還認我這個娘,你就老實告訴我!”
“否則……”
沐英聽到這話,心中驟然一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此刻又被抓了個現形,他就是想不坦白從寬都難了!
哎!
就差那麼一小會兒啊!隻要這傳信兵已經出發,自己就可以一推二五六,起碼不會被抓包。
如今鐵筒都在娘的手裡,還能有什麼狡辯的可能。
“回……回娘的話。”
沐英此刻有些支吾,但還是如實回答道,
“前線戰事失利……”
他說了一句,發現自己的話有問題,又連忙改口道:
“但是勝敗乃兵家常事!打仗也不可能永遠是獲勝的那一方,偶爾的失利是常常有的,所以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隻不過,娘你太過於關切吳王殿下,關心則亂……所以爹和標弟應該都是怕您擔心,所以才瞞著您,沒有告訴您。”
“他們都不是有意的,您千萬……”
正說著,馬秀英已然是臉色大變,奮力將鐵筒拆開——
裡頭,赫然是剛才朱標手裡的兩卷聖旨!
“好啊,好啊!”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個怕我太擔心!”
“打著這樣的幌子,就可以欺騙我了麼!”
她情緒有些激動,將兩道旨意拆開一看,臉色是變了又變,就連握著聖旨的手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娘,您……”
沐英見狀,心中暗暗叫苦,迅速上前扶住了馬秀英的手。
“走開!”
馬秀英握著兩道聖旨,猛地轉身。
“這兩道聖旨不能發!”
“我先去找重八,等回頭再跟你們算賬!”
撂下一句狠話,她便帶走了兩道聖旨,回到了鑾駕之上。
“翠竹,快!”
“去華蓋殿,用最快的速度!”
她緊緊抓握著扶手,這一聲吩咐,幾乎是喊出來的!
“是!”
“起駕!快!”
翠竹不敢怠慢,迅速指揮轎夫,急匆匆的離開了大都督府。
“這……”
“哎!”
沐英看著那個神色有幾分茫然的傳令兵,一臉苦澀的道,
“完了,全完了……”
此刻,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華蓋殿內,即將爆發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站在原地稍稍平複了一番心情之後,沐英簡短的朝著傳信兵下令道:
“你待命,隨時聽候我的指示!”
說罷,他便迅速離去。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站在原地傻站著,得去找朱標,然後一起去勸架!
……
華蓋殿內。
朱元璋閉上了眼睛,正輕輕按揉著眉心。
戰場遠在北疆,而自己卻隻能坐在十萬八千裡遠的應天皇宮裡。
無論是接收軍報還是下達命令。都實在是太遠了!
剛才他想到了好幾個軍略,最終卻都隻能將其否決,因為時間上根本來不及,等他的命令到了,戰場上的情況估計早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不能親臨戰場,有心無力啊!
“如果能將京城定在大都,亦或是長安這樣的地方,這些就不算是什麼棘手的難題了。”
“江浙一帶,終究是相隔太遠,鞭長莫及,倘若不能將北元徹底消滅,那麼將來陳兵北疆防守,就難免……”
朱元璋的腦海裡,此刻出現了三個詞語。
天高皇帝遠!
擁兵自重!
揮師南下!
一次戰事上的失利,就讓他想到了定都應天的弊端。
北元若不能滅,將來大明勢必是要遷都的,且必須得是遷到北方,否則皇帝將無法有效的管理邊疆將士,很有可能會養出擁兵自重的將領來。
而若是真的有叛將揮師南下,直取應天的話,那情形將非常糟糕!
此刻他思慮長遠,完全沒有聽到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當他聽到大殿之內咚咚咚三聲重擊之時,一道暴喝之聲已然傳來:
“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