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色的黃昏徹底沉入海麵,時間便悄悄來到了晚上八點。
“喏,礦泉水。”
文京區內的一處小型公園內,渡邊悠把礦泉水遞給了坐在長椅上的雨宮綾奈,跟著坐到了她的身旁。
“謝謝。”
聖女大小姐道了聲謝,接過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小口。
“說說吧。”
渡邊悠也擰開了自己的那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的往喉嚨裡灌了一大口。
他們今天逛了很多地方,也拍了很多照片。
“說什麼?”
雨宮綾奈轉過眉來,一臉疑惑地望向了渡邊悠。
說老實話,她有些沒et到他的意思。
“說說你的心事。”
渡邊悠蓋上了礦泉水的瓶蓋,把水放到了一旁,然後手臂微微舒展,搭在了長椅的背後。
“……我的心事?我能有什麼心事。”
聖女大小姐努了努嘴,蓋上了礦泉水的瓶蓋,語調裡多出了幾分‘你在說什麼傻話’的意味。
“……”
渡邊悠沒有搭腔,隻是抬起視線,望向了三米外的公園照明燈。
朦朧的夜色下,照明燈的白光點亮了附近的區域,綠化帶內低矮灌木的葉片也隨之被照亮。
蟬鳴聲和路人們的交談聲混在了一起,城市的夏夜在這一刻終於是有了閒適的感覺。
“有這麼明顯麼。”
聖女大小姐轉過頭來,望向了他的側臉。
隻是由於逆光的關係,她並不能把他的側臉看的很真切。
“你說呢?伱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開個玩笑。”
渡邊悠聳了聳肩,隨即輕輕咳嗽了一聲,語氣也變的正經了起來。
“如果僅僅針對你的提問的話,那答案是並不明顯,你把你的情緒藏得很好。”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對上了聖女大小姐的視線。
四目相對之下,他能清楚看到那張精致小臉上一切微表情。
“……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雨宮綾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就在剛才,她又在腦子裡回憶了一遍今天的行程。
腦內複盤下來,她自覺是沒有明顯的破綻的,外在的表現也很正常
——哪怕是以雨宮綾奈的身份而言,亦是如此。
“直覺吧,今天一整天下來,我能明顯感覺到,你的你興致不是很高,嗯……就像是有什麼心理包袱似得。”
渡邊悠收回了和她對視的視線,舉起了例子。
“譬如說拍照,通常來講,平時的你興致會更高昂的,像是一隻活潑的小鳥,但今天的你,明顯要內斂的多,雖然也很活潑,但總是差了點熱情。”
他其實是想說沒那麼高興的,但話臨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這樣啊。”
雨宮綾奈垂下了眼簾,眸子裡多出了幾分若有所思來。
“不過你也不必太在意,這僅僅是因為我比較了解你罷了,所以在感覺上,相對會更敏銳一些。”
渡邊悠出言解釋了一句。
他很怕聖女大小姐多想,然後又開始琢磨起表情管理和麵具學應用。
“其實,如果沒有這一周的共處一個屋簷下,我對你情緒的感知可能也沒有那麼敏銳。”
他想了想,又補上了一句。
相較於其他同齡女生,雨宮綾奈對情緒的管理素來要內斂、沉穩的多,想要找出她藏起來的情緒,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突然開心起來了。”
聖女大小姐站起了身來。
“怎麼?”
“有人在乎你的情緒,會時刻留意你的心情,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雨宮綾奈歪了歪頭,而後向渡邊悠伸出了手。
“走走唄。”
按照他們商量好的行程,九點的時候他們會去接涼子下班,然後一起回家。
“嗯。”
渡邊悠回握住了聖女大小姐的手,站起身來,邁開了步子。
兩人就這樣以散步的速度,漫步在了公園裡。
“剛剛那句話是媽媽跟我說的。”
雨宮綾奈輕聲講了一句。
她的腦海裡下意識地又響起了那道溫柔的聲音。
“嗯,開心一些,總是好事。”
渡邊悠應了一句。
“……”
話音落下,兩人沉默了下來。
“……其實,我之所以有心事,是遇到了不太好解決的事情。”
在步行了一段距離後,是以雨宮綾奈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她也很猶豫,但從內心深處來講,她是希望有個人能夠聽自己抱怨的。
以前沒有和巨魔先生見麵時,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進行抱怨,但眼下,隨著他們關係的遞進,她反倒愈發扭捏。
可仔細想想,這樣的扭捏似乎沒有必要。
就像他說的,他要成為自己的屋簷嘛。
遇到的委屈、困惑、不解,本來就可以和自己的靠山說,不是麼。
“……”
渡邊悠沒有急著接話,隻是放緩了步調,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也想知道,聖女大小姐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樣的困境。
“之前一直有合作的一位‘商業夥伴’,今天突然就沒了下文,是,雖然他在口頭上是解釋了,說遇到了些突發狀況,但經由第三方確定,他今天和我的弟弟碰麵了,還簽訂了合作合同。”
雨宮綾奈深呼吸了一次。
明明她都已經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了,但親口講出來後,她的情緒還是不免有些翻湧。
“不過想想好像也正常,可能是我的弟弟開出了一個更高的籌碼,他心動了,也行動了。”
她自嘲般的輕笑了一聲。
對方的臨時變卦,或者說重新選擇‘商業夥伴’,其根本原因就是他覺得自己的勝算不高,僅此而已。
“好啦,不說這些會讓人心情沉重的事情了。”
聖女大小姐鬆開了握著渡邊悠的手,聲音裡多出了些歉意。
“倒也談不上沉不沉重。”渡邊悠頓了頓,“但有些感慨,確實是真的。”
“感慨?”
她一時間有點沒et到他的意思。
“嗯。”渡邊悠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事實又一次的證明了,不是誰都有挑選千裡馬的眼光的。”
“……你這是在寬慰我麼?”
聖女大小姐轉過眉來,望向了他。
“是,但也不是。”渡邊悠搖了搖頭,不急不緩的繼續說了起來,“首先,我得確認一點,你口中的那個‘弟弟’,就是和你同父異母的那位,對吧。”
“對。”
“以你和他的接觸來講,你覺得他怎麼樣?”
渡邊悠問出了這個問題來。
要戰勝你的敵人,首先就得了解他。
“得益於他的母親,他是一個很有心機的人,擅長以溫文爾雅的那麵來掩飾其目的,擅長收買、籠絡人心,相對於同齡人來講,他很成熟。”
聖女大小姐如實的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那和你比起來呢?”
“他不如我。”她想也沒想的就給出了回答,“但是,因為他母親的存在,就目前來看,他仍舊占據著上風。”
“懂了,他是一個很有心機,極度虛偽,善用麵具的人。”
渡邊悠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
“是。”
“你說他擅長收買、籠絡人心?”
他繼續問道。
“對,在這點上,他是比我強的。”
雨宮綾奈很是客觀,沒有添油加醋,有什麼說什麼。
“以傳統的商業合作模式來看,利益交換始終是第一要素,通俗的說,做生意就是為了掙錢,不掙錢的話,那麼辛苦乾什麼?”
渡邊悠替她分析了起來。
他聽得出來,聖女大小姐之所以心情不佳,一方麵是自己的商業夥伴被撬走了,另一方麵是沒有想到合適的破局點。
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現在是處於下風的。
“然後,我們以趨利性為基礎,繼續往下延展。”他斟酌了一下詞句,繼續說道,“理性的看,‘價高者得’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商業合作的主旋律。
“注意,這個‘價高者得’,包含的不僅僅是文件上給出的價格,還有其背後的人脈資源、社會資源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到這裡,渡邊悠停下了講述,轉而望向了雨宮綾奈。
在後者情緒穩定的時候,她是一定能想到這一層的,但眼下,她的情緒是有些低落的,思路上可能會鑽牛角尖,所以他必須得這樣嚼碎了來講,這是必要的。
“明白。”
聖女大小姐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