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壓平嗎?”李青俠疑惑,不太相信。
“能。”李龍點頭,“打瓜籽剛從打瓜裡出來還是濕的,這時候壓著它不會碎。等曬乾了再壓就不行,會碎了。就趁著這個濕的功夫壓著最好。”
“嘿,小龍就是聰明!”杜春芳在一邊聽著小兒子侃侃而談,越聽越歡喜,感覺自己的小兒子好像無所不知。
在她的眼裡,李龍是最好的,沒人比得上。
他大哥也不行。
其實這個辦法是後世炒貨廠經常搞的。畢竟這打瓜的黑瓜籽如果收來洗乾淨直接炒,那翹起來的瓜子磕著得不到完整的瓜子仁,會影響口感。
影響了口感,顧客大概率就不會複購。為了解決這一問題,炒貨廠通常就會把瓜籽收來後,泡濕,然後用機器壓平,然後再炒。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頭幾年買到的炒黑瓜籽都是“原形”,平的也有翹的也有,後麵就基本上都是平的。
當然,有些廠子會壓,有些廠子不會,這就看喜歡哪種了。
李龍是上一世偶然知道的這個,因為他也偶爾會磕打瓜籽,有些時候會關係農用機器,然後就看到了這種壓瓜籽的機器。
眼下沒有機器,人工壓可能比較費時費力,但到時賣時能評上優待,還是值得的。
八十年代,說實話人工真的就不值錢,能出力氣掙上錢,大家都會乾。
問題在於許多時候就算你想出賣力氣掙錢,沒地方賣去。
分工明確,大家都知道自己該乾什麼了。李家木頭板子還是挺多的。
梁月梅陳麗蓉做飯,李龍李建國和李青俠就在這裡分起了木頭板子。
“這兩塊比較重,也比較長,直接用來壓打瓜。”
“這兩塊比較寬,還平,等打瓜子撈出來,就挑出來壓上。”
“壓的時候兩邊中間最好放上大石頭。”
“嗯,家裡石頭沒有幾塊……”李建國相著。
“那有啥?拖拉機去地裡乾活的時候,路邊撿幾塊就行。”李青俠一點也不愁。
其實眼下都是堿灘,哪有那麼多石頭呢?
“晚上我回縣裡,明早過來的時候,從河壩那裡撿幾塊就行。”李龍說道,“這個不愁。”
這是正法子,李建國點頭。河壩(莫河渠)邊上石頭還是挺多的,大大小小都有。
中午吃過飯,李龍本身的意思是休息一下,但眼下大家都想見識一下怎麼擠打瓜籽,便乾脆一家人,包括杜春芳都上了拖拉機,拉著一起去往打瓜地裡。
打瓜地裡,有些瓜秧子已經卷曲乾枯,有些還是綠的。葉子上有細細的刺,不怎麼紮手,但粘衣服。從地頭一眼望過去,能看到圓圓的打瓜密密麻麻,偶爾還能看到晚長的拳頭大小的。
這要放後世,機器一開,就像收割麥子一樣,分分鐘直接收完,打瓜在機器裡就打碎了,瓜籽分離出來,瓜皮和瓜瓤吐出來灑在地裡,當肥。
眼下沒這個條件,就隻能人工來乾了。
李龍直接端著一口大鍋從地頭往裡走出二三十米,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把鍋放下,然後一邊轉著圈一邊使勁往下壓。
他力氣大,很快就把鍋往下壓出一個窩來,鍋穩了。
李青俠和李建國兩個人一人扛著一塊木頭板子過來,李龍接過李青俠手裡的那塊,平放在大鍋上,李建國就把另外那一塊橫成個十字放上去。
梁月梅、陳麗蓉都跟了過來,杜春芳小腳也慢慢走過來,要看個熱鬨。
“來,咱們試試。”李龍知道大家還是心存疑慮的,畢竟他們沒見過。
自己倒是見過,知道這種方法是很有用的,便說道:
“大哥,你挑個熟的。”
“還挑啥,都是熟的。”李建國笑著隨手從旁邊摘了個籃球大小的打瓜。
李龍接過來,把它放在木頭板子上——橫著的那塊板子被他撥弄到了一邊。
“來,大哥,咱們一人一頭,壓一下。”李龍把打瓜往裡放放,放到下麵那塊板子的中央,然後用上麵那塊板子把打瓜給壓住。
家裡人都圍了過來,想要看個究竟,也算看個熱鬨。
“能壓出來,”梁月梅是乾慣農活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原理,“就是不知道裡麵的瓜籽能不能壓乾淨,要壓不乾淨還得摳。”
“那也比純摳著強!”杜春芳不管對不對,反正是要維護李龍。這主意是李龍出的,她就覺得好。
“那是。”梁月梅笑了,她知道婆婆偏愛小叔子,她沒啥意見。畢竟李龍這兩年變化太大,給家裡幫助太多,她也挺感激。
“來,大哥,一塊用力。”李龍說道。
兩個人力氣都不小,沒怎麼用力,那打瓜直接被壓碎,眼看著瓜汁和瓜籽一起從裂開的縫裡流出來,落進了大鍋裡。
“出來了出來了!”沒想到先喊出來的是陳麗蓉,她原本在老家是真沒見過種打瓜的,也沒見過怎麼出籽。
李龍和李建國兩人這一世都是頭一次壓,生怕籽出不全,所以一直把瓜壓到不能壓才放鬆下來。
“來,看看裡麵還剩沒剩籽。”李龍把板子提著放在一邊,然後推推下麵的板子,讓大哥李建國好夠得著。
李建國看那碎成一攤的打瓜,乾脆就沒抱下來,掀開上麵的瓜皮看了看,又伸手把瓜瓤撥拉了幾下,嘴裡發出了“咦”的驚奇聲。
在他看來,這樣的方法,無論怎麼說瓜瓤裡應該得剩下一些瓜籽,然而這撥拉得差不多,才看到瓜瓤裡有兩三個瓜籽。
幾乎所有的瓜籽都擠出來了!
“嘿,這辦法好!”李青俠興奮了,“小龍啊,你這法子好啊!這得省多少力啊!”
李龍笑了,行,驗證成功!
“我試我試試!”李青俠彎腰摘了個打瓜放在板子上,他也要試試。
李龍配合。
兩個人壓了一下,李青俠力氣也不小,這麼一壓,打瓜汁和籽流了出來,鍋底子裡瓜籽又多了一些。
“還真是有些翹了的。”陳麗蓉眼尖,看到瓜籽的確是有不少翹的,“得壓啊。”
“沒事,泡在瓜汁裡就是軟的,一壓就好了。”李龍說道。
李青俠親自檢查這個打瓜,果然裡麵沒剩下幾個瓜籽。
他把那幾個瓜籽撿了扔鍋裡,然後說道:
“以後就這麼壓嗎?”
“可以把瓜拉回去壓。”李龍說道,“壓完的瓜皮瓜瓤可以喂豬。”
“行哩。”李建國笑笑。
這時候有村裡人經過,走到打瓜地裡衝李建國喊著:
“建國叔,能吃個瓜不?”
“能啊。”李建國笑著說,“儘管吃,把瓜籽留在瓜裡就好。”
那人開心的找了個打瓜,敲打起來。
吃打瓜比較隨意,瓜皮厚,瓜瓤少,通常“一把抓”,就是把中間的那一塊瓜瓤拿起來吃著就好,其他的就不要了。
因為打瓜太多,也不算浪費。
來人叫陳青福,比李建國小個十來歲,但畢竟叫叔。
這年頭,孩子叫彆人父母的全名,那都算罵人。
規矩很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