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維國看合同沒啥問題,進屋拿了兩百塊錢給了陳興邦,陳興邦拿著錢離開。
牛維國倆兄弟好奇的過來問事,牛維國擺手說:
“沒啥事,這個你們彆管了。”
倆兄弟雖然是自己人,但牛維國也沒打算去說啥。他從部隊裡出來的,知道有些東西隻有不說才會保密。
一旦說出去,哪怕說給最信任的人,那也就不算保密了。
不然“死人才會保密”那話不就白說了?
紅琴玩的時候跑回來看,看父母都在家,又開心的跑出去了。
“她是害怕你突然走掉了。”李霞輕聲說。
“不會了。家裡的東西咱就彆動了。錢帶上,衣服包一個小包,也彆帶多,那邊啥都能買著。
明早就當去走親戚的,你帶著紅琴去李樓,我去隊部。”陳興邦安頓著事情:
“碰著誰都說你去看你爹。反正你爹是真回來了,咱到李樓後,看看紅琴她外爺,然後就找車去鄉裡,到路邊搭車去永城,買火車票,直接去北疆。”
計劃的很好,但李霞看著這家裡的東西,是真的舍不得。
這些東西大都是她這些年和陳興邦一點點積攢起來的,這一下子全都不要了,真就很難抉擇。
“在石城小龍給咱租了個院子,你知道那院子有多大嗎?”
“多大?”李霞沒去過北疆,隻是從上次陳興邦講述的一些片段裡猜測著。
“有咱這院子三個大!”陳興邦知道李霞的心思,便引著她往新家方向去想,“光前麵的菜園子,就能頂咱這院子一個半大!”
“這麼大?”
“嘿,這還不算最大的。最大的是小龍的院子,頂俺住的那院子一個半大!他給村裡攬了大活,那村主任說,大哥前麵那一片地任他劃,劃哪算哪!”
“那……那……”李霞有點想不過來了。真要算起來,那光李龍的院子,都比自家分的田還要大了啊!
“你知道不?大哥那隊上,一個人的口糧田就五畝,大哥家連口糧田帶承包地,五十多畝!”
“啊?”李霞真有點想不過來了。五十多畝地啊!這邊村裡一個組的地也沒那麼多啊!
“按小龍的說法,明年還要多承包一些地。你知道不,小龍買了一輛拖拉機,大哥前幾天也買了一輛拖拉機……”
“牛家那種拖拉機?”李霞向往著。
沒有一個農民能抵抗鐵牛的誘惑。
“那算啥?比那個可氣派多了,前麵四個輪子的,小四輪拖拉機!”陳興邦笑著說,“聽說大哥種了十畝地的打瓜,一年就賺了五千多,就拿這錢買台拖拉機了。”
“打瓜是啥?”
“那個……我也不太清楚,和西瓜有點像吧。”陳興邦看著扯遠了,又拉回來說,“咱們走的事情,千萬不能給任何人說。”
“為啥?”李霞還是有些不解,她希望能夠正大光明的走。
“去年俺幾個去北疆賺了錢,這誰都清楚。年初安國直接就帶家一起走了。就這事,大家應該清楚,那北疆就真是賺錢和地方。
村裡人誰不想發財?你看看一個個朝人家牛維國眼紅的,我要真把事情說了,你看看,不說彆人,就我那弟弟強國,第一個要鬨著跟我去北疆!”
李霞頓時就明白了。
其實李龍在送李青俠和陳興邦上火車之前給他們講過自己聽說的。
的確是聽說的,不過是後世聽說的,不是自己老家的事情。
而且是十年後的事情。
當時在北疆已經有穩定工作的年輕人帶著媳婦回老家探家,老家在山區,比較窮,具體省分就不說了。
反正基本上是坐火車到地區,轉汽車到縣裡,坐拖拉機到縣裡,再坐牛車到村,還要步行翻好幾座山到小隊。他和媳婦兩個衣著光鮮,村裡的人一個個破衣爛衫。
對比強烈。
在家裡啥待遇就不說了,反正走的時候,村裡幾個五服以內的親戚,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帶著鋪蓋就直接住進家裡,要跟著去北疆發財。
還好這個人和家裡人商量好了,媳婦先去鄉裡說買東西,他是趁夜翻山走的,不然真就走不脫。
李龍說這個事情倒也不是不看親情。反正血親的都已經搬了出來,都到了北疆,都有了比較好的安排。
剩下的那些人他沒啥印象,像俊山那樣,來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讓他主動去帶人出來,他沒那個打算。
他主要還是擔心陳興邦去帶姐姐和孩子回來的時候被纏著,所以才講了這麼個事情,還是想讓他們警醒一下。
陳興邦原本不是很在意,但回來之後聽李霞說了那些事情,就明白了。
有些人,哪怕是血親,也靠不住。
所以才會這麼商量。
他這麼一說,倒把李霞的注意力給引走了。
隻是到了晚上,李霞又睡不著了。這床上的被褥,那灶台上的炊具,外麵乾活的工具,還有自己一針一錢縫起來的各種衣服,真就舍不得啊。
陳興邦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好再勸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紅琴還想出去玩,陳興邦和李霞告訴她要帶她去看外爺,她很高興。
爺爺奶奶對她不好,但外爺和姥姥對她可好了。
她立刻就聽了李霞的話,換了衣服,然後跟著李霞出了門。
儘管有千般不舍,李霞還就隻收拾了一個小包,提著包領著紅琴出了門。
一路上有乾活的就問她乾嘛去,她按陳興邦說的,說去李樓看父親。
“你爹回來了?不是去北疆了嗎?”
“那院子還在這裡哩,總得回來看看啊。”李霞笑著說。
沒人懷疑,畢竟這是人之常情。
在地裡乾活的陳長貴看到李霞帶著紅琴去李樓,問旁邊的家裡人:
“她這是乾啥?”
“剛才沒聽嘛,她去看她爹。”陳強國說道。
“哼。”陳長貴沒再說啥。
陳興邦把門關好,提著包去了隊部。
村主任餘永峰看他過來,笑著問道:
“興邦,這是有啥事?”
隊部沒其他人,陳興邦拿著十塊錢放桌子上:
“主任,我要蓋個章。”
“啥事要蓋章?”餘永峰沒想到陳興邦出手就十塊錢,他不動聲色的把錢收了,問道。
陳興邦掏出一張疊好的紙,小心翼翼的展開放在餘永峰麵前。
“政審表?”餘永峰一看嚇了一跳,再看單位名稱,“石城食品廠?”
他不知道石城在哪裡,但明顯這是一份給工人的政審表啊。
難道陳興邦當工人了?
“主任,蓋吧,我的情況你也知道,這上麵寫的也不是瞎話,我急用。”
“你急用?”餘永峰看了上麵寫的內容,還真就不是瞎話。
他取了章子給蓋了,問道:
“為啥急用?你真當工人了?那啥時候走?”
“快了。”陳興邦含糊的說道,“這事要彆傳出去了。”
這政審表是對臨時工人政審,畢竟是食品廠。他自己要拿回來給蓋章,廠裡也就同意了,反正是對村裡的函調政審。
陳興邦之所以要拿回來,是因為李安國的那份政審上麵寫的亂七八糟,把李安國形容犯罪份子一樣了。
好在建安公司知道李安國的現實表現,並沒有在意。誰都清楚,那是嫉妒李安國當了正式工人,所以才會那麼寫,是想壞事的。
總有些人啊,見不得彆人好。
陳興邦把政審表收好,出了隊部,他沒上大路,拐著彎子去了李樓。
以後,這裡就少見了。這個地方雖然是故鄉,但他真就一點也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