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大雪紛飛,室內溫暖如春。
距離上交兩萬個大號葦把子的任務還有不到五天,李龍卻一點也不急。
他和李建國、李青俠坐在火牆邊上的椅子上,手裡捧著一牙打瓜在那裡慢慢吃著。
“老娘,你也吃啊。”李龍招呼著杜春芳吃打瓜,杜春芳搖頭,在那裡笑著說:
“嘿,這瓜還怪能放哩。大冬天還能吃,就是吃著沒夏天吃著利落。”
“那是,夏天吃打瓜,一捶砸開,看好吃就吃了,不好吃就扔一邊了。這冬天好吃的不好吃的都行了。”李建國也拿著一牙瓜邊吃邊說。
這個打瓜還不錯,黃瓤,味道挺甜,不像有的青瓤的讓人吃著感覺有一股子肥膩的味道。
李龍的大院子閒房子那邊陳麗蓉母女搬走後就空了下來,李龍那邊乾脆不架爐子,放進去一百多個打瓜,就是打算慢慢吃。
西瓜放不住,沒到十一月就基本全壞了,裡麵一包水。
打瓜不一樣,皮厚,耐儲存,天涼之後吃著彆有一番風味。
“早穿棉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李建國把打瓜籽吐到手裡,然後放到旁邊的碗裡,笑著說道:
“真沒想到這以前聽說的句子,咱現在過上了。”
眼下是上午,李家的葦子已經紮完,所以沒活。王德龍前天又拉來一車葦把子,雖然沒有頭一次多,但兩次加起來,讓李龍感覺再有一兩天任務就完成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急。
眼下急的是那些家裡還有大量的葦子,一開始卻沒有好好紮葦把子的人家。
“這雪下的,也不知道小海子那裡凍實了沒有。”李青俠好久沒有好好逮魚了,這一到冬天,又有些耐不住了。
“不行,還得過幾天。”李龍搖頭,“這溫度還不夠,冰應該有了,不過凍不實。
那些葦子都是中空的,一時半會兒還能往水裡透氣。現在砸冰窟窿危險不說,魚也不會聚過來。”
這一點李青俠對小兒子是服氣的。
“葦把子弄完了你打算乾啥?”李建國問李龍。
李龍又拿起一牙打瓜,按說當時在地裡,這玩意兒真是不耐煩吃的,天天壓著看著都煩。眼下卻是好東西了,畢竟冬天普通人能吃到嘴裡的水果真不多。
眼下絕對會有人去自家苞米杆子堆裡找那些還沒有乾的青杆子然後嚼著吃。
他突然想到,那些青杆子裡是真的有蟲子的。在這邊的地裡,有一種蟲子是真的非常利害,在棉花地裡叫棉鈴蟲,在苞米地裡叫玉米螟蟲,在油葵地裡依然有它們的身影。
同一種蟲子,能一下子禍害三種以上的農作物,也是夠厲害的。
他上一世也跟著其他人在冬天嚼過玉米杆子,在那裡麵發現過越冬的玉米螟蟲。
這玩意兒拉回家是當柴火燒的,所以這些蟲子沒啥好下場。隻是那些落在地裡的蟲卵會比較惡心,一到春天孵化了,就開始禍害莊稼。
好在打瓜裡沒啥蟲子,有的話一開始瓜就壞掉了,也沒辦法保存。
“我打算等葦把子弄完了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去山裡一趟。哈裡木他們肯定已經轉場回來了。他們也不知道下山沒有。騎馬拉東西不容易,我給他們帶些物資上山去。”
這是每年都必須要做的。
其實李龍想閒也能閒下來,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年到頭也不少。有些事情是可做可不做,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
外麵有人聲傳來,李青俠站起來在窗口那裡看了一眼,糊了塑料布的窗戶看不清外麵的人,不過想來應該是送葦把子的。
李龍把打瓜皮扔到牆角充當垃圾簍的撮箕裡,站起來披上大衣往外走,邊走邊說道:
“這大上午就來送葦把子,是沒錢了嗎?”
出門一看,是馬金寶的兒子馬晨陽。
馬金寶就是故意拖慢速度的一位。他沒能從李家弄到打瓜種子——當然,他是不承認自己疑神疑鬼導致失了機會,隻是覺得是李家在誤導自己。
所以在弄葦把子的時候想壓一壓,倒不是不想賺這筆錢。
隻是沒想到下海村兩車葦子送過來,直接就把弄慌了,不光他慌了,他兒子也慌了。
他們家弄了不少的葦子,彆人家都快紮完了,他們連三分之一都沒紮下來。聽說李龍那邊的葦把子快夠了,他們自然就著急了。
平時還說怕冷,這又下了一場雪,馬家人也不嫌冷了,天沒亮就起來,天黑還在乾。
哪怕農活最忙的時候也沒這麼忙過。
馬晨陽心裡一邊罵著老爹,一邊埋怨著李龍。
但村裡德高望重的人去說李龍,都被懟了回來,他知道就算自己說,李龍也不會在意。
人家要賺錢,難道幫著村子賺錢還要賠著笑?
馬晨陽雖然和他爹性格類似,但至少不傻,所以接下來每天都努力的紮葦把子,隻是想多賺一些錢。
李龍倒也不會故意針對他家,合格的就合格,不合格的就不合格。
“小陽,今天拉來多少葦把子?”李龍出了門問道。
“八十個。”馬晨陽說道,“你檢查一下吧。對了,你知道不知道,許建軍讓抓回來了?”
“抓回來了?誰抓著的?”
“陶大強。”馬晨陽今天趕這麼早過來給李龍送葦把子,有一個原因就是想把這個消息傳過來。
“陶大強昨天晚上去他丈人家送東西,看到葦溝裡有人鬼鬼祟祟的,就上前給抓住了。結果一看是許建軍。然後陶大強就把他給打了,打的鼻青臉腫的,今天一早許建軍找隊長去說,結果讓隊長給罵回去了。”
馬晨陽家和許建軍家隔壁,所以知道這事比較早。許建軍知道這是醜聞,所以不會到處說,而陶大強要照顧媳婦,本身也是個內向的性格,也不會往外說。
甚至都沒給李龍說。
李龍也有些意外,陶大強竟然把許建軍打了。
許建軍敢回來,大概率是因為知道燒掉的葦子欠的錢家裡還了一些,剩下的讓許成軍幫著還了。
沒事了,所以才敢回來,也不知道這幾天在哪裡躲著。
當然,債還了,氣沒消息。李龍想著陶大強把許建軍打一頓,應該是幫著自己出氣的。
許建軍勉強一米七,陶大強一米八能比許建軍重二十公斤,而且又年輕,打他是很容易的。
李龍倒是真沒想到這個。
他認真的檢查了馬晨陽送來的葦把子,把其中十來個不合格的退了回去。
馬晨陽拉著驢車也沒意見,收了錢之後,又給李龍說道:
“李龍,明天我還能送來一批,後天……”
李龍算了算說道:
“明天就夠了。明天晚上我收最後一批,拉走後天就不來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馬晨陽一聽李龍這麼說立刻就牽著驢車往家裡趕去,他想著儘快多做一些。
一個葦把子三毛錢哩,頂一公斤麵粉!
傻子才不乾哩!
李龍把葦把子弄到拖拉機上,這時候也不再擔心有人放火了。
到中午飯的時候,又收了幾家的葦把子,都不算多,合格的占比也不算多。
看來有些人是真急了。
李龍不急,吃過中午飯,他抱了兩個打瓜去陶大強家裡。
陶大強家裡的葦把子也已經紮完了,他正在煤棚那裡砸煤。大車拉來的煤是大塊的,要砸成小塊再拿進屋子裡。
看到李龍到了,陶大強憨笑著和他打招呼:
“龍哥過來了?”
“聽說你把許建軍打了?你沒事吧?”
“沒事,他都沒敢還手。”陶大強也沒想到李龍這麼快就知道了,憨笑著說道,“他要敢還手,我把他打嚎鼻子呢。”
打哭一個大男人還是有點困難,不過這也表明了陶大強的決心。
“給你拿兩個打瓜過來。”李龍說道,“你媳婦就彆吃了,你和陶叔可以吃一吃。冬天燒爐子,房子裡麵燥的很,可以吃點涼的。”
陶大強手裡提著鐵撮箕,沒辦法幫著抱打瓜,便急忙上前掀起棉門簾子,推門,把李龍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