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很冷了,孩子們住的房子玻璃窗戶上已經結了冰。
李娟右手攥了個拳頭,用掌麵慢慢的印在了玻璃上結的冰上,掌麵在冰上停留了幾秒鐘,等手離開玻璃的時候,玻璃上已經留下了一個印子。那些冰已經被手溫化掉了。
甩了甩手,李娟又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個印子上邊點出五個點來,第一個點大,後麵四個點小。
點完後她端詳了一下,很滿意,然後把李強拉過來問道:
“強,你看這像啥?”
李強正在門口聽著裡屋小叔和爺爺、爸爸講打獵的事情,被李娟拉過來有些不情願,不過姐姐的威壓還是挺重的。
李強臉上一副不高興的表情,掃了一眼玻璃上的圖案,一時沒想起來,又看了一眼,眼睛瞪大:
“咦?這個……像個小腳丫啊,姐姐你教教我,怎麼畫的啊?”
“哈哈,猜的不錯,來,我教你!”
李娟對打獵興趣不大。以前想跟著李龍去逮呱呱雞無非是想吃肉。這兩年肉吃的多,她的個頭長起來,對肉的想念就沒那麼深了。
反倒是李強,雖然對姐姐畫的這個小腳丫很有興趣,但還有一些心思仍然在李龍所講的那個打獵上。
“按說頭些年,這黃羊是真多。”李建國聽了李龍的講述後,回憶著,“我們到北麵戈壁灘裡挖紅柳根回來燒,那時候時不時就呼啦啦跑過來一群黃羊。
那時候黃羊成群都是成百,烏泱泱的,聲勢可大!那時候乾的不是公家活,沒帶槍,就眼睜睜看著那些黃羊就在十幾米那裡跑掉,那時候扔個石頭都能砸著……”
“那你咋不砸呢?”杜春芳聽著有趣,問了一句。
“砸也砸不死啊。”李建國笑了笑說,“沒槍就隻能乾瞪眼,那玩意可比家養的羊大的多,後來有一次有槍,打著了幾個,拉回來,美美吃了幾頓。”
“感覺這肉也就那樣。”杜春芳覺得還是沒豬肉好吃,不好嚼嘛。
大家都笑,李青俠感歎著:
“真是想不到。老家都想著西北苦寒之地,這裡應該到處都是戈壁灘,乾活苦,啥也弄不到,誰能想到,這裡打獵這麼方便,逮魚這麼方便……嘿,俺算是來對了!”
“老爹,你要回去給他們說,他們是不信的。”李龍說道,“你是看到了逮到了,所以你相信。那些人聽你說,就會覺得你吹牛。”
“管他彆人咋看?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梁月梅一邊納著鞋底子一邊說道。
“嘿,大嫂你現在是這麼說,我給你說,你要回老家,聽彆人說北疆不好,你那時候肯定比我還急。”李龍笑著說。
故鄉,母校,老連隊,這三個地方,都是自己怎麼吐槽都可以,卻很少能允許讓彆人隨意評判的地方。
李龍出去旅遊,那都啥年代了,還有人誤解北疆這邊到處是戈壁灘的,和彆人爭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正兒巴經的算,他還不能算純正的北疆人,畢竟出生在老家。
但北疆人卻不是這麼算的,你人生三十年,在北疆生活二十年,那你就是北疆人。
當然,你要不認,那也行,隨你。
原本按上一世的發展情況,李青俠和杜春芳來北疆,每次就沒呆多久,李建國抽不開身,梁月梅就回去了兩次。
然後都是病著回來的。她對老家的情緒簡直厭惡到了極點,因為在那裡受到了太多的負麵的東西。
李建國每年都會給家裡寄錢寄東西,梁月梅也是帶著東西回去的,但回去後不到半個月,家裡就揭不開鍋了。
不堪回首的那種感覺。
但這一世,因為李龍這邊有了轉變,李青俠帶著杜春芳過來後,遂決定在這邊定居,這樣李建國夫妻兩個就不用回老家,也不用經曆那些麻煩事了。
“小龍啊,你說再能打著那黃羊嗎?”李青俠還是有些不死心,問道。
逮魚想啥時候砸冰窟窿都行,但這打獵,他這幾十年,真沒想李龍所說的那種打過。
“打倒是能打。”李龍想了想說,“我這裡有雙管砂槍,有個小口徑,不過打黃羊恐怕不行。打這個還是得步槍。”
他扭頭看向李建國,問道:
“大哥,你說問隊長借五六半,能不能借到?”
“借是肯定能借到。反正就是一天,就是開拖拉機過去,那可凍啊。”李建國其實也有所意動。眼下天冷下雪,隊裡真就沒啥活了。每天給豬飲水喂食算是最大的活動了。
隊裡已經有人開始打牌了,李家人不打這個,那真就沒啥好玩的了。
兩場雪後,還可以去套兔子,但李家不缺肉,兔子肉沒啥吃頭,骨頭多,所以李建國也不想。
但打黃羊的話,他是真有想法的。
“那等兩天。”李龍想了想說,“等兩天我看能不能借輛車,咱們坐汽車過去……”
“坐汽車?你想啥哩?”李建國知道弟弟李龍有本事,但汽車這玩意兒可不是拖拉機,怎麼可能借來?
而且李建國想的是大卡車。
“借來誰開?”李青俠也有疑惑。
“先看著吧,反正昨天打了黃羊,那些黃羊群一時半會兒可能會跑到遠地方,再過兩天才會回來。”李龍也沒細解釋,轉而說道:
“等再過兩天,它們忘掉危險了再回到路邊,到時就能打了。”
“小叔,那些黃羊為啥光往路邊跑?”李強就在門邊,這時候忍不住問道。
“因為路邊有草。冬天有拉草料的車子從那裡經過,會有草落下來掉到路邊。黃羊冬天吃野地裡的乾草,肯定沒有吃那些車子拉的草料有營養啊,它們也不傻。”
李龍這麼一解釋,李強就懂了。
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李龍中午就在大哥家吃的午飯。這回來一趟,不吃頓飯就走,彆說李建國梁月梅,就是李青俠杜春芳也是要罵的。
當然,有急事除外。但眼下不是沒啥急事嘛。
吃過飯後,李龍開著拖拉機回縣裡,李建國則去了許成軍家裡。
許成軍正在計劃著民兵訓練的事情。武器和子彈已經領出來了,槍櫃就在他家裡放著,鑰匙就在他腰上掛著,這玩意兒年年這樣,他也不擔心。
李建國過來倒是讓許成軍感覺有些意外,他把名冊放在一邊問道:
“老李哥,你咋過來了?有啥事了?”
“過兩天我想上山打個獵,你那五六半能借我一隻不?”
“那……”李建國不算基乾民兵,在隊裡算已經超了。畢竟眼下隊裡的年輕小夥子多,編夠了。
許成軍轉了轉眼珠說道:
“這樣吧,你啥時候用,到時讓小龍過來簽個字。他還是隊裡的基乾民兵,雖然請假不參加冬訓了,但槍還是可以領的嘛。”
李建國不管許成軍用啥方法,這槍能借就行。
“那子彈……”
“子彈沒辦法多,隻能給你一包二十五發。”許成軍說道,“今年領的子彈不多,冬訓要練不少。”
“夠了。”李建國很滿意,“那行。”
“那你就把槍拿走吧。”許成軍說道,“到時讓小龍過來補個簽字就成。”
李建國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許成軍搞簡化,但說實話這時候北疆民兵的槍支管理相對還是寬鬆的,以至於真正到民兵訓練不帶槍的時候,隊裡還丟了好幾支步槍。
最後也沒見處理誰。
背著五六半自動步槍,帶著子彈出了隊長家,李建國在半路上的時候有心試試槍,想想還是算了。
眼下可不是十幾年前。那時候村子還沒啥人,四周都是荒灘,一槍打出去,最多驚起一片鳥或者幾隻狼來。
眼下四下裡都是村子,雖然距離遠近不同,但誰也保不準那流彈就崩到哪個。
還是等到無人區再說吧。
李龍開著拖拉機突突突的回到縣裡,到大院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一輛吉普車停在自家大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