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的想法是把家具卸了,喝兩碗奶茶,然後就出山回到縣裡,時間充裕的話還能往山裡再拉一趟家具。
但他好久沒來,好不容易來一趟,哈裡木一家壓根就沒打算讓他這麼匆匆離開。
留著李龍在這裡,哈裡木的母親的妻子兩個人一起做飯。中午做的是抓飯,需要一個過程。李龍和哈裡木兩個人抽空出了冬窩子,趟著雪去看了看開春打算引水管的位置,等回來的時候,抓飯的香味兒已經從冬窩子的門縫裡飄出來了。
納森和薩斯肯兩個孩子已經可以給家裡乾活了。李龍和哈裡木兩個趟著雪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在清理著羊圈裡被啃光葉子的草杆子。他們把草杆子用木叉集中堆在一起,然後一起挑出來扔在一邊,圈裡清理乾淨後,再把草捆子挑進圈裡,散開給牛羊吃。
每天這樣的活要乾三四次,那些清出來的草杆子越堆越高,等到開春曬的乾乾的,就可以當引火燃料。
李龍和哈裡木兩個沒進冬窩子,他們接過納森和薩斯肯手裡的木叉,把剩下的活乾完,然後放下木叉。
“水管子要能接過來,到時口子就放在這裡。”哈裡木興致勃勃的指著羊圈邊上說道,“到時飲羊就方便多了。
水要比較大的話,我還想著在這裡挖一個洗羊池子。到時往夏牧場趕的時候,看能不能先把羊洗一洗,再去夏牧場就方便多了。”
洗羊的事情李龍還略微的知道一些。
羊身上毛多,比牛毛多且長,容易生寄生蟲。不處理的話,會讓羊生皮膚病,導致羊毛全部脫落,甚至皮膚潰爛致死。
所以每年初夏的時候,養羊的人家都會把羊趕到洗羊池那裡,讓羊“洗澡”。
其實就是一個長條形的池子,中間放水,水裡放上殺滅寄生蟲的藥,通常就是克拉磷。趕羊的人把羊趕到洗羊池的一頭,然後一頭頭把羊趕進水池子裡。
水池要有二三十米長,足夠把羊身上浸透,浸透後才能把寄生蟲殺死。洗羊池的那一頭是一個羊圈,洗完的羊在那裡呆著,所有的羊都洗完,羊主人再把羊趕走。
通常這樣的洗羊池原來是大集體的時候公用的,後來包產到戶,這洗羊池也就延用下來。它本身就處在水渠邊上,誰用誰放水,自家帶藥。
四小隊就有個洗羊池,不過因為是直接挖的坑,兩邊夯土牆,有點簡陋,用了幾年後就慢慢廢棄了——沒人修。
後來有私人專門修出來洗羊池子,其形狀讓李龍想起了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的西周大墓的形狀,不過是挖出來土坑,然後鋪磚抹上水泥,能用好久的。
這種洗羊池可以對外出租,每洗一隻羊收一定的洗羊費。李龍隱約記得,兩千年左右的時候,洗羊費就一隻一塊五了。
再後來怎麼搞李龍就不太清楚了。
哈裡木說的挺興奮的:
“如果能挖個洗羊池,我們的羊就不用再趕到山下牧業隊留守點的洗羊池去洗了,一來一回得一天,太麻煩了。”
“你們都要一天,那住在更深山裡的那些人,可能會更久吧。”李龍感慨著,“的確挺麻煩的。”
“是啊,但又有什麼辦法呢?羊是必須要洗澡的,不然身上的蟲子很多,羊就會死掉的。”
那些寄生蟲不光是吸食羊血,還會傳染疾病,的確是很麻煩的。
李龍想想說道:
“挖倒是可以挖,不過說實話,工程量有點大。”
哈裡木也知道李龍說的是事實。一個洗羊池子,從頭到尾至少得三四十米長,深至少得六十公分,這可不僅僅是挖個土坑,還要把坑底夯實,四周壘牆。
就算眼下是在他的牧場附近,可以省去最後麵那個羊圈的工程量,但就簡易版的,也不是他們這個小部落裡勞力們短時間內能完成的。
況且一開春,他們的主要時間就要用於放牧了。那時候必須儘快把牛羊的膘給追上來——青草是最好的飼料。
哈裡木歎了口氣,這事也就想想吧。
抓飯好了,哈裡木的妻子出門叫他們吃飯,關於洗羊池的話題也就到此為止。
抓飯裡放了胡蘿卜、皮芽子,主要還是有羊排,油放的多,非常的香。
上一世李龍一直不怎麼喜歡吃外麵餐廳裡的抓飯,當然可能是他去的幾家餐廳做的不好。
在街麵上的抓飯分素抓飯和肉抓飯。素抓飯就不說了,畢竟大部份人還是喜歡吃肉的。
肉抓飯需要先炒肉骨頭,炒香後再下米和其他的菜,然後燜飯。
但是有些餐廳為了省時,可能也為了其他事情,做的肉抓飯有肉,但米裡並沒有肉香。
正常的抓飯炒肉後直接用肉湯燜米飯,但個彆餐廳是煮肉是煮肉,燜飯是燜飯,等燜熟後,再往抓飯上放幾塊肉——那樣的飯並不香。
所以有些人鐘情小鍋抓飯,因為這小鍋抓飯大部分和家裡做的抓飯一樣的步驟。
味道很香,李龍吃了兩大盤子。哈裡木他們吃抓飯的習慣,是飯桌上擺兩大盤抓飯,以前是手抓著吃,後來結識李龍後,也就慢慢改了,放幾個鐵勺子在盤子裡,每個人一個盤子或者一個搪瓷盆,自己用勺子往自己的盤子裡盛飯。
兩個孩子吃的快,雖然時不時的瞄著抓飯裡的肉,但真吃的時候,最多吃一兩塊肉,主要還是吃米,挺懂事的。
吃過飯,喝了磚茶——這時候就不是奶茶了,直接是不加奶的磚茶。因為抓飯很油,吃這個茶能把嘴裡喉嚨裡的油順下去,很舒服。
後世有些餐廳裡用的是玫瑰花茶,味道更香,但李龍感覺還是磚茶和抓飯最配。
吃過飯,又休息了半個小時,李龍起身和哈裡木他們告辭,出門把拖拉機搖著,在哈裡木一家人的揮手中,突突突的開出了大山。
把飯後的事情收拾好,哈裡木的妻子和母親兩個看著李龍拉過來的那些家具,眼睛裡都有光。
先前李龍給這邊訂的主要是小炕桌,這是給納森和薩斯肯寫作業的。
後來哈裡木的妻子也要了其他家具。
眼下她隻是羨慕塔利哈爾的奶奶薩娜那麼果斷,那麼有能力,直接把自己家裡全部的家具都換掉了。
說實話冬窩子裡能放的家具真的不多,但這些家具都是羊岡子們天天要用的,誰不喜歡用新的、好用的、結實的櫃子箱子呢?
一條新的炕桌擺上,吃飯的時候心情都會好很多是不是?
她們兩個一起探討著這些家具的實用性,花紋的樣式,以及這些花紋是否可以用在以後自己家裡織的毛毯上等等。
哈裡木沒有參與到這個討論之中,他看納森和薩斯肯在木炕上抓著髀石,便喝斥了兩句,讓他們趕緊去做作業。
有了新炕桌還不好好做作業,這在他看來,簡直是不可饒恕的。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一個獨自使用的家具,李龍對他們太好了。
李龍開著拖拉機突突突的出了山,沿著來時路往北而去。
北疆冬季這時候的雪下了之後,先是變成冰晶粒子,上麵結了一層雪殼子,底下就全是鹽一樣的顆粒。路上經過拖拉機壓過之後,雪被壓實或者推到兩邊,車轍遠遠的伸到了清水河那邊。
溫度雖然還很低,但剛吃過飯不久,李龍這時候渾身溫洋洋的,戴著棉帽子,大衣雖然穿著,但沒係扣子,感覺並沒有那麼冷。
二月初哪怕是山邊上的溫度也已經從原來的零下三十多度升到了零下二十多度,縣城的白天更是偶爾會到零下十幾度,已經比較好受了。
隨著氣溫的升高,清水河鄉這邊人們在戶外活動的也多了些,撿柴火的,撿糞的等等。
也有串門的。
路過清水河村的時候,李龍沒有看到有熟悉的人,便沒有減速,突突突的開過了村子,往縣裡而去。
村子裡幾個認識他的人聽到拖拉機聲響跑出來的時候,發現拖拉機已經開遠了。
李龍的拖拉機開到縣裡的時候,太陽還沒落,他便乾脆開到了木器廠。
齊新誌不在,廠長何長明正在工間裡和工人們說著什麼,看李龍開著拖拉機進來,便出來和他打了個招呼。
“何廠長你好,我過來把剩下的家具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