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勞倫斯將這句話重複了許多遍,直到返回家中,他的腦海裡還反複回想起這句話。
即使首飾匠在小鎮上算是有地位的人,也不得不低聲下氣地請求彆人原諒自己。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長老們用於檢測的“銀”燭台就是由他提供的,現在測試不得不中斷了,他離開廣場時還有不少人一邊捂著流血的手一邊朝他嚷嚷.
狼狽地在餐廳的主位坐下,他才漸漸平複下心情,吩咐自己的妻子珍去燒一些熱水。
“真是丟臉,我在其他家的太太麵前簡直要無地自容了!”
他二十年前與之結婚的伴侶用茶壺給他的杯子倒滿,一邊嘴上抱怨著:“天父在上,你做了一輩子真貨,怎麼會想到用假銀器應付長老?所有人都知道這會兒不該有一點差錯,大家都害怕那頭野獸呢,那假銀器沒逮到它,反倒製造了不少新傷口,我該怎麼和她們解釋呢?”
勞倫斯卻不慌不忙,比在外時多了幾分神氣:
“那也不是我的問題,我隻是收藏了它,而在長老要求征用的時候把它貢獻出來而已。況且我已經和男人們解釋過了,他們都相信我,願意原諒我。所以你不用擔心那些太太們,她們自然是聽自己丈夫的話。”
他仰脖將杯中物痛飲,卻很快因此咳嗽起來。
“怎麼還是冷水?!”
現在可是冬天了,外麵還在下雪呢!
妻子叉著腰,和顏悅色地看著他:“我親愛的丈夫,你還記得為了點亮這個小鎮,我們家貢獻了多少柴火嗎?”
顯然,熱水是沒指望了。
丹尼推門進了屋子,他比勞倫斯晚一點離開聚會,此刻一臉疲倦,摘下帽子又從鞋架上拿了雙鞋換下。
看到兒子進門,他們不再爭吵。
“丹尼,要來點熱湯嗎?”珍問。
勞倫斯瞪了她一眼,但毫無辦法。
青年扯出一個笑容。
“不了。”
他迅速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再露麵。
“拉克斯家的姑娘讓他傷心壞了。”珍提著壺惋惜地說:“她也是被外鄉人迷了心竅,城裡最近有多可怕她又不是不知道,薩沙的治安官有許多都放棄任職了,她還敢跟著他們走,許是。”
“彆胡說八道了!”勞倫斯突然抬高了聲音。
妻子被他的態度嚇倒了:“又怎麼了?”
勞倫斯意識到什麼,他的呼吸一滯,揚了揚頭示意樓上:“我隻是想說,彆讓孩子聽到伱在背後說那姑娘的壞話。”
“我年輕時也沒把你迷成這樣。”
婦人咕噥了一句,提著壺進廚房去了。
首飾匠端起杯子,又想起這還是冷水,隻好把它放下。
他坐在空蕩蕩的大廳歎了口氣,忽然站起來向樓梯走去,他希望能和兒子開誠公布一些事。
丹尼的門關著。
勞倫斯想開門和他進行一次男子漢間的對談,但猶豫幾次,終究把手放下。
沒由來的,他感受到一種恐懼。
或許是預感,或許是過往經驗的推論,他總覺得要是徹底地開誠公布,或許會發生可怕的事,因此他隻是站在門前輕輕喊他,這樣就不算很正式了。
“什麼事,父親?”他聽見兒子在裡麵平靜地詢問。
老首飾匠的手扶在門上,鼓起勇氣湊在門口低聲說:“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們都依舊愛你。”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丹尼的聲音再次響起。
“父親,你們一定是誤會了什麼,不要再亂想了,你們隻要讓我一個人待著就好。”
這和勞倫斯的記憶不符,他忍不住追問下去:“那在上個月,你看到城裡教會聖職的時候為什麼.?總不可能你現在真的是為了那個姑娘在難過吧?”
“讓我一個人待著就好!”丹尼的聲音變得冷硬起來。
勞倫斯的手離開了門板,對於這個答案,他悵然若失,但又覺得輕鬆。
“是的,是誤會,這樣就好。”他自言自語著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