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將長步槍背在身後,給了唐娜一個不容質疑的理由:“辛佳妮女子學院明年三月開學,而你是插班進去的,有許多東西都需要臨時補習,否則沒法趕上教學進度。去掉補課的時間,在那之前你最多隻有一個月時間用做戰鬥訓練,之後就要在學校一直待到夏天,所以我想共同作戰的訓練可能沒有那麼急迫的需求。”
非得上學不可嗎?
唐娜痛苦地吸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把這個已經問了許多遍的問題再次提出。
因為在克雷頓叔叔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我知道你急著想從我這裡學到點什麼,但是我們現在需要加緊時間把這把槍給路易斯教士送去,這牽扯到一個大計劃,一會兒路上說。要他幫我這個忙不容易,他的心情也不好,我不想讓他等太久。”
克雷頓把狼皮又交給唐娜。
“我們跑快點,等回到鎮上,你就先去芭芭拉那兒,她能保護你。而且,等到明天朱利爾斯可能就消氣了。”
唐娜知道克雷頓不會再瞞著自己了,但她依舊對自己不能親身參與感到失望。
“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見路易斯教士嗎?我可以幫忙的。”
“不能,因為我和他要去搬屍體,而在那之前,我已在他麵前把你描述成了一個十分膽小且正常的人類姑娘,所以你不能參與進去,否則你要是表現得太英勇,我會很尷尬,而教士也不會再信任我。”
說出這些話後,克雷頓動身了,唐娜小跑著跟上他,她還想要爭取一個陪同的權利。
“我可以站在你們旁邊發抖,證明你說的一點不錯,我既正常又膽小。”
克雷頓沉默了片刻。
“或許你對‘正常’的理解有所偏差,正常人這會兒該在睡覺。”
唐娜非常遺憾地歎了口氣。
裴倫沒有睡。
他用一套黃色的晨衣換下睡衣,繼續躺在簡陋的床上。四周的牆壁都是一伸手就能摸到,他已經在這個小的可憐的房間裡住了好多年了,就為了省錢。
此刻,一種強烈的情感抓住了他,或者更具體點——抓住了他的胃。
他想吐。
在白天,從鎮長那裡回來後,他的心情就不再像往常那樣輕鬆了,隻是他對外人隱藏了這一點。
沒當他差點要睡著了,那個名字就重新在他心底重重敲下。
狗屎拉文萊爾!
裴倫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那土地轉讓契約是自己的祖先在賭場輸出去的,和自己無關,可他怎麼也沒法消除自己愧疚的情緒。現在正是因為那東西,害的熱沃雞犬不寧,連人人崇敬的施密特老先生也受了苦,
該死!那群人住進自己旅店的時候還沒顯露出那份闊氣,他當時還以為這群人都是窮癟三.
是,他們帶著步槍,但有槍也說明不了什麼,那不是什麼很貴的東西,熱沃的很多窮人都有槍,幾代單傳,為了打打獵什麼的——他當時是這樣想的。
裴倫懊惱地輕輕抽打了自己的臉一下——因為自己當時沒看出來他們心懷不軌。
但如果二十幾號人就租兩個房間,都是男性,還一點酒都不要,他當時會這麼想其實也不奇怪。
這時,樓下的地板發出了悠長的嚎叫聲,就像一個饑渴過頭的嬰兒。
裴倫被嚇了一跳,他本能地坐了起來,猜測是貝略家的那些人回來了,於是又打算躺下來,但隨後的腳步聲讓他意識到來著不屬於那三個人中的任意一個。
他在這裡開了五年旅店了,辨彆腳步聲的技能早就無師自通。
這麼沉重的腳步聲隻會讓他想起一個人。
裴倫利落地下床,快步穿過後院來到大堂,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肥胖得有三個他這麼寬的身影,卻不比他高多少,白麵團似的臉上,幾乎沒有眼白的黑色眼睛沉默地看著裴倫,但看他的身體朝向就知道,如果裴倫沒有出來見他,他大概是要往樓上去。
闊克是楚德·奧斯馬爾先生的仆從,但他來這裡做什麼?他不再訂這兒的房間了呀。
“闊克先生,您這麼晚來做什麼。”
裴倫站在櫃台後向他問好,但對方的反應讓他感受到不舒服,闊克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解讀的情緒,那是他過去從來沒有展示過的,與其憨厚的外表截然相反。
旅店老板手臂上的汗毛直立起來,他悄悄向櫃台下的格子伸手,本能握住能讓自己有安全感的東西。
那是他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