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那殘缺的泥土圍欄中顯示著一個似睡的嬰兒,由識字的喪葬專家留下的黑色字跡在旁邊不帶感情地標注:“親愛的梅麗,5月4日上午到來,6月19日離我們而去。”
第二行字是“天使匆匆看了一眼人間。”
艾斯猛力地向下一壓,聖潔十字終於將“天使”刺個對穿。
一鏟土接著一鏟土,克雷頓漸漸在這工作中迷失自我。
地麵上的聲音漸漸消失,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土壤翻鬆的聲音。
直到斧子下麵磕碰出一聲脆響,克雷頓才從這麻木的重複性工作中停下,有閒暇觀賞自己的勞動傑作。
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挖了很深了。
他晃了晃腦袋,再低頭就隻能看到一片黑暗。但就在幾秒前,他還好像能把這片地下空間看得一清二楚,每個斧刃刻下的凹槽都清晰可見。
這似乎是超凡直感和肌體觸覺在無光環境下共同營造出的一種錯覺。
當他意識到光線已經不足以照明時,這種錯覺立刻消散了。
啪嗒。
幾顆結冰的土渣掉下來,砸到克雷頓的帽子上,發出沉重的敲打聲。
他抬頭,看見朱利爾斯的臉在“井口”邊出現,男巫眯著眼睛,似乎試圖目測“井”的深度,但是沒有做到,因此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
“有什麼新發現嗎?”
克雷頓抬起左手揉了揉脖子,眯眼看著井外,長期在黑暗中作業的雙眼竟不覺得那洞口照射進來的光刺眼。
“還沒有,但現在這個坑的深度應該和那些盜墓賊的最終進度追平了,如果我們晚上不回去,就絕對能挖出一些不尋常的事物。我能感覺底下的確有東西,隻是我看不見。”
朱利爾斯把臉皺起來,似乎在猶豫,不過很快度過了這個狀態。
“你先上來吧。”
“怎麼了?”克雷頓疑惑地問。
朱利爾斯定定地看著他:“天黑了。”
男巫沒有夜視能力。
這就是凡人體魄的局限性.克雷頓沒說什麼,他彎腰從坑裡抓了一把,然後順著斜坡爬出來,
黑夜裡從坑中爬出的男人剪影好像一個真從狼穴爬出的野獸一般。
“你抓了什麼東西?”朱利爾斯蹲在斜坡上問,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其實坐在一塊石頭上。
克雷頓攤開手掌,他手裡的東西裹著一層濕冷的泥,外表像是一個十字。根據他的經驗來看,它具備形狀規整、重量勻稱的特點,所以它顯然是個人工製造的物體。
隻要帶到河邊清洗一下,它就能露出真容。
但朱利爾斯顯然不覺得泥巴裡翻淘出來的東西能有多珍貴。
他隻瞄了一眼這個十字。
“但願它能為我們指點迷津。”這句話他說得很敷衍。
克雷頓將它鄭重地塞進口袋,準備接下去就回到河邊找船,男巫卻低沉地喊一聲,讓他戒備起來。
“我留下的符文被觸動了,有人在接近我們。”
“可能是救世軍的人,他們通過這裡到河邊取水。”狼人一邊說著,一邊將左手握住斧子的長柄,將蚊群屠戮者斜在身前。他沒有聞到氣味,沼澤本身的味道把什麼都蓋住了。
“有確切的方位嗎?”
朱利爾斯閉目感應了幾秒,睜開眼睛:“從我們來的方向,”
“那就走吧。”
克雷頓拖著長斧折返,他今天想的事和準備要做的事已夠多,懶得再去考慮對方的身份。是不是敵人,對方自己會證明的。
他用不著害怕什麼,反正現在是晚上。
他們隻走了一小段路,對方的身影就已經清晰可見。
三個拎著長步槍的男人踢開及膝荒草朝他們的位置走來,提燈的光芒在草叢裡探照——不是獵人們,克雷頓立刻判斷出來。他把朱利爾斯往邊上一推,徑直向對方走去。
冬天偶爾也會有晴朗的夜晚,但不是今天。
一朵烏雲飄過,便輕易地遮擋住月亮的全部光彩。那些槍手隻隔著二十碼,卻無法判斷對麵站著的是什麼人。
狼人看著他們舉起提燈對著自己努力照射後仍是一臉迷惑的模樣,心中暗自感到好笑。
他簡直是在麵對一群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