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刻薄的言論從克雷頓的口中說出讓唐娜心底有些不適,但她很快領悟過來這句話同樣屬於教學的一部分。
克雷頓一腳踏在稻草堆上,把眼前這個男人的頭發揪住麵對自己,臉上露出一個可憎的笑容。
“畢竟是三流貨色,你說是吧?”
他的譏諷讓這名俘虜突然憤怒起來,掙紮著站直,要與他平視。
“要不是我們運氣不好,你以為我們會站在那裡讓你們捉?!我還有我的兄弟都生了病,要是再來一次,就算我們會輸,你們至少也要死十個人!”
克雷頓哈哈大笑:“但你沒那個機會了!”
“我艸你媽,還有這兩個小婊子!”俘虜起身怒罵,隨後被克雷頓捏住臉頰,下巴被拽到脫臼,整個人被按倒在地。
老樣子,他強行把這人的衣服也扯下來,果然背部也有一個紋身。
這次是一隻有著巨大頭冠的鸚鵡,偏頭看著前方,彎鉤似的嘴巴微張,似乎正在說話。
這是第農十三主神中旅行者的保護神——輕裝的馬林弗雷的同伴——也有傳說是祂的兒子的巧舌之鳥哈姆雷特,擁有與所有生靈溝通的能力。
十三主神的隨從已經出現了三位,克雷頓多少能猜出救世軍身上大抵都有類似的紋身,但他還是弄不明白,為什麼楚德·奧斯馬爾不直接刻畫主神的形象,而是要選擇這些能力更弱一籌的隨從。
他又按了下這個俘虜的腮部,把下巴裝了回去。
“你們躲在沼澤裡沒事乾,就互相給對方紋身嗎?還真是有情調啊,怎麼想出來的?”
下巴恢複的男人沒心情回答克雷頓,張嘴又是一句辱罵,克雷頓隻好幫他的兩顆門牙搬了個家,然後轉向最後一個俘虜。
“所以是誰幫你們弄的紋身?這手藝倒是挺不錯,我都想給自己弄一個了。”
最後這名俘虜的眼神從自己的兩個受刑的同伴身上掃過,稍作斟酌後回答道:“楚德·奧斯馬爾。”
他不覺得自己有必要保守這個秘密。
克雷頓笑了笑,他的第一個問題得到了解答,接下去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他們就像隨口閒聊一樣一問一答,很快,他就弄明白了救世軍之前的部署和楚德·奧斯馬爾吩咐他們做的事——停留在熱沃,至少也是在熱沃附近。
他越來越肯定那個什麼土地的靈魂和楚德·奧斯馬爾有關了,或者這根本和自然無關,這肯定是那個末日追尋者刻意利用了某種儀式激活了很久以前就存在於這裡的力量,使得他們沒法走出熱沃。
他轉過頭,少女正敬畏地看著他。
“唐娜,聯係朱利爾斯吧,問他,傑弗裡鎮長是不是在他們那兒?”
少女打開穀倉大門,再次放飛鳥雀。
沒一會兒,回信到了。
她將字條貼近臉:“他說鎮長確實來過,現在已經走了。”
“那讓他過來吧。”
再過了幾分鐘,朱利爾斯也到了。
克雷頓站在門口迎接他:“我已經檢查過了,每個人身上都有紋身,你去研究它們到底有什麼用吧。”
唐娜把油燈交給男巫,自己和叔叔站在穀倉外麵。
她看得出來,叔叔現在有話要和她說。
穀倉的大門關閉後,他們站在寒風中看月亮,索性現在烏雲已經散開,雪也停了,否則這對凡人體質的少女來說也算是一種折磨。
“克拉拉看出來他們沒有撒謊。”唐娜搶先說出了自己工作的結果。
克雷頓對這個結論不置可否,隻是朝她揚了揚下巴:“我知道了,現在說說看,從我剛才的手段中,你學到了什麼?”
唐娜回憶著對方之前和自己說的話。
“手腳上的傷會更加痛苦,還有拔掉的指甲和穿孔的舌頭會在一個月裡長回來。”
“還有呢?”
“呃喊得太用力會昏過去?”
“還有呢?”克雷頓又問。
“按壓人的腮部可能會導致下巴脫臼。”
“還有呢?”
唐娜已經絞儘腦汁,但這次真的一無所獲。
“我想不出來了。”她老實地回答。
克雷頓對著月亮抱起胳膊,嗬出一口白氣:“還有就是,彆讓被審問的人知道自己的情報有多重要,也彆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掌握你的規律,有著在言語上占上風的可能性。你必須想辦法掐滅這種幻想的火苗,”
唐娜恍然大悟:“所以您剛才還沒問問題就動手打人,就是為了讓他們以為你是來報仇,而不是來獲取情報的。”
“是的,一點小技巧。”克雷頓承認道:“必要時,你可以先打他們,或者他們的同伴,讓他們知道你就是來請他們吃苦頭的,他們沒資格和你談條件。這時候再詢問他們會得到比較好的結果。”
克雷頓看著少女沉思的臉龐,突然又問道:“你看到我折磨他們的時候,你是否有感到不忍或者憐憫?”
唐娜心裡一跳,但還是承認了自己的軟弱。
“是的,但我會改正這一點的。”
克雷頓卻搖了搖頭:“不,你不用改正,這樣很好。”
唐娜驚愕地看向他:“為什麼?”
“隻有在你對其他生命施加暴力時感到不適,你才會不斷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是不是冤枉了好人,是否有另一種更好的做法來解決問題。這樣的想法會鞭策你,讓你更加謹慎和堅定。”
克雷頓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又響起,唐娜隱約聽見了歎息的聲音。
“好好保管你的同情心吧,如果你現在就和我一樣麻木,那才叫完蛋。”